“老先生,您认识我娘?”朱翎羽一脸诧异的问道。
清水白翁对於这番巧合也是颇为吃惊。
那日在图山村,他并未听清朱大姐都说了何,只知她儿子叫朱翎羽,至於在哪家商铺,具体做何,就只是一听一过,全未放在心上。
如今在此相见,确是出乎意料。
他将茶杯递还给朱翎羽,里面已全是他吐出的茶水,不能再喝。
抆了抆胡须,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和你娘不只是认识,她还收留我在你家中歇脚,为我做了碗麸皮汤呢。”
朱翎羽兴奋异常,又问道:“这倒是有缘!可我娘为何要收留您呢?”
“也不是只老夫一个,我们一行三人都被你娘收留了。还不是因为路遇劫匪,没了盘缠,又恰巧遇到图山村,你娘心善,便让我三人去了你家,还予我等食、水充饥,真该好好感谢她才是。”清水白翁说道。
听到清水白翁这般说自己母亲,朱翎羽颇觉欢喜,又予他换了一杯茶水,继续问道:“老先生,我娘她身体如何,可还安好?”
“你娘她好得很,莫要担心。倒是她总在惦记着你,生怕你在城中吃不好,穿不暖,受人欺负。”清水白翁说道。
闻言,朱翎羽眼中略有湿润,不过他心性坚韧,并不像其他人那般脆弱,伸手拭去泪水,笑道:“老先生,您今日来此,是为了寻莫神医吗?”
清水白翁点点头,问道:“你怎会猜到我是来寻这神医的?”
朱翎羽道:“打您一进店,您就一直盯着莫神医看,我给您搬过了椅子您也不理不睬,不是寻莫神医又是寻何人。您和他可是故人?”
“是啊,不过多年未见,也不知他忘了这份交情没有?”清水白翁瞥了一眼莫问生,笑着答道。
朱翎羽低首暗笑,忽而想起一事,便凑到清水白翁耳边,小声说道:“老先生,您若想见莫神医,那可有得等了。他不接诊完最后一位病人,是绝不会休息的。”
清水白翁点点头,笑道:“他这脾气老夫早已领教过,怕是这辈子也改不了喽!无妨,我时间还算充裕,就在此漫漫等他吧。”
“既然您这么说,那晚辈也不打搅,您有事只管招呼我。”朱翎羽行了一礼说道。
清水白翁淡淡一笑,算是回应了他。
等人的滋味却是不太好受,何况这医馆外还排了长长的队伍,只怕是等到天黑,也不见得能结束。
清水白翁坐在木椅上,眼看医馆内外忙忙碌碌的伙计,和进进出出的病人,心中忽而感慨道:‘若是一心为民,不求功名利禄,身边自然会有众多追随者,财富与名利必将随之而来,就如莫问生这般。反之便会像其他医馆那般,虽争得钱财,却失了人心,到头来越是不肯放手,失去的就越多。岂不闻: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
清水白翁这般想着,根本未注意屋外天色,直到门口有人骂起架来,才回过神,发现黄昏已至,白月照楼。
“老先生,这看病的只剩一人,我们医馆也马上要打烊了,您不去见莫神医吗?”朱翎羽这时走了过来,俯身说道。
清水白翁舒展着筋骨,看了一眼莫问生,笑道:“不急,不急!”
朱翎羽腼腆一笑,随即转身离开。
见状,坐於远处的莫问生冷眼看了过来,不知为何,竟略带怒气的说道:“喝了我那许多茶,这笔帐你我可得好好算算!”
清水白翁嘴角一斜,
不屑道:“我清水白翁从来就只喝美酒,不喝其他,此事天下皆知,又哪里说得喝了你家茶水,你莫不是在冤枉老夫?” 莫问生轻哼一声,对最后一位病人嘱咐几句,便扭头喝道:“好你个醉猿,还敢耍赖,你也不问问此处是何人所开!”
“是何人所开又能怎样,老夫我今日来此求医,你们还能将我轰走不成?”清水白翁理直气壮的喊道。
莫问生猛地站起了身,一股凌厉之风瞬间将满屋之人惊出一身冷汗,众人诧异道:‘这二人不是故交吗,怎的突然又动起手来,这要是在医馆闹僵起来,明日还如何给人看病?’
可清水白翁却不吃这一套,一拍桌案,登时从木椅上蹿起,一身劲气旋即与凌厉之风撞在一处,发出震耳响声。
二人僵持不下,眼看一场打斗就要在这十尺见方的屋内展开,没成想却戛然而止。
冲撞的劲风瞬间烟消云散,周围人见状放下心来,但仍旧充满迷惑。
清水白翁二人相视一笑,互作拱手之礼,随后朝对方走去。
“唉,没想到你都这般老了,想你我分别时,你可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啊!”莫问生笑道。
清水白翁摇摇头,嗤笑道:“哪里比得了你,你可是神医,什么汤汤药药没少给自己补吧?”
莫问生指着清水白翁一脸的无奈,伸手请他入座,对朱翎羽喊道:“小羽儿,看茶!”
“知道了,先生!”朱翎羽应声答道,马上跑去备茶,心想:‘怎的突然又和好了?’
闻言,清水白翁打趣道:“唉,先说好,这茶可是你要我喝的,等下可不许管我要茶钱。”
莫问生白了他一眼,转而笑道:“玩笑之言,你还当真了。”
“岂能不当真,这可是明前的雾山白峰啊,哪里是随便就能喝到的,哈哈哈哈!”清水白翁依旧逗趣说道。
莫问生被他几句话说的频频点头,拿这位老友着实没办法。
这时朱翎羽将茶盘端至二人面前,莫问生递过茶杯,摊手说道:“请。”
清水白翁微微颔首,接过茶杯,与莫问生相敬而饮。
茶过三巡,莫问生脸色一转,开口问道:“岳兄此次突然到访,并非是来寻我的吧,到底出了何事?”
清水白翁摆摆手,说道:“何事都瞒不过你,不错,老夫今次来此,确是受人所托,护送一青年逃出大宸。不巧途中这青年误饮溪水,虽说我已为其驱毒,可仍不见苏醒。想着此处乃是药都,正好可以寻一郎中为他看看,没成想竟遇见了你。”
莫问生一怔,说道:“竟有此事,还请岳兄细细说来?”
清水白翁润了口茶,俯过身去,将双水城、李家以及大宸朝发生的事全都与莫问生说了一遍。
莫问生听过之后,半天未做声,抿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难以想象,仅两日时间,天下巨变,大宸朝与李家竟都亡了!唉,真是天道无常,不过千真派此种做法,倒是能让荒界各派的掌门老实几年。但千真派为何要插手俗界的事,单是为了壮大其势力?岳兄,你猿门山是否知晓其中缘由?”
清水白翁摇头道:“掌门尚未唤我回山,我也不知他们作何想法。但老夫有一言,还望莫兄听之。虽说此事尚未传到图山城,但不代表永远传不到此处。一旦消息传开,只怕城中将会大乱,加之宁州失去了李家庇护,盘踞各地的门派皆会闻讯骚动,到时天下势力将重新布局,千真派必然插手其中。莫兄医术出神入化,定会受到各方争夺,不可不早做打算啊!”
听了清水白翁一席话,莫问生也仔细琢磨了一番,说道:“岳兄所虑甚是,多谢!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方才所说到底是何意,难道真要让我给人医病?”
闻言,清水白翁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说道:“不错,此子现下正在客栈中,由他同族之人照料。不过我二人皆不懂医术,实在是束手无策。不知可否劳烦莫兄,随我去给那孩子医治一番,若是拖到明早,千真派定会追来。老夫答应过李家族长,要保此子一条性命,不可食言啊!”
莫问生重重点头,眼中也有焦急之色,说道:“我与李家族长也算有些交情,既是他之后人,我自当前往医治,还请岳兄稍后,我交代一番就来。”
“好,如此甚好!”清水白翁激动应道,起身朝门外走去。
莫问生随即来到后堂,对店中伙计说道:“小羽儿,快快准备,随我一道去客栈给人医病。其他人将医馆照看好,我若不回不要开馆!”
“是!”
医馆的人四下忙活起来,朱翎羽则翻出莫问生的药箱,急忙跟出医馆。
此时夜色已深,廊街两侧大小医馆都已打烊。
清水白翁站在廊街中间,借着月光,身影模糊不定。待莫问生刚一走出,便即迎上前去,挥手说道:“快来,随我前去。”
莫问生一摊手,请他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