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玄虚观内寒霜溶解,垂露晶莹,朝霞映瓦。
假山之下,溪水潺潺,千回百转,幽鸣清脆。
伴着几声脚步与窃窃私语,让原本静谧的道观,增添些许喧嚣。
此时无芳殿内,折腾了一晚的李潇湘依然鼾声阵阵。几名弟子经过房门时,都会停下脚步,侧耳倾听,随后掩面含笑,欢快离去。
对於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来说,能听到鼾声实属不易。因常年修炼,自身气息已到了百穴贯通之境界,所以很难听到这般粗重的喘息声。
“老七,还不快走去给师傅请安,我可不想再被你连累罚跪了!”
说话之人乃是玄虚观六徒弟高怀净,他小声朝方怀熹喊着,生怕打扰了李潇湘休息。
但这位小师弟却全然不去理会,仍旧在门外偷听,时不时还暗自发笑。
这可苦了高怀净,从前没少被这小师弟连累。而此次又来了李潇湘这个域外之人,方怀熹更是耐不住性子,打算和李潇湘长谈一番,听听江湖上的趣闻。
高怀净面有愠色,推着他朝楼下走去。方怀熹不敢得罪师兄,便扯着脖子,想要再多听几声。
出了无芳殿,方怀熹抻了个懒腰,笑道:“六师兄,你说师傅若是收若水为徒弟该有多好,那我就可以好好欺负欺负他啦,哈哈!”
高怀净嗔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师兄师姐都在欺负你喽?”
方怀熹一怔,随即抱住高怀净,说道:“师兄,你怎的如此无趣啊,我就是作个比方,你倒好,把事情说的这般严重,若是让大师兄听见,还不得罚我在尊首那打坐一天啊!”
高怀净暗自一笑,说道:“那你就快随我去给师傅请安,不然我可真告诉大师兄了!”
方怀熹一听便急了,连忙说道:“好好好,我这就随你去!师兄,我们快走。”说完就拉着高怀净朝廊道走去。
高怀净白了他一眼,便随他迈进了洞门。
二人走后不久,一道倩影从屋顶飘然落下,看了一眼廊道,含颦摇首,玉足轻点,跃进殿中,信步上了二楼。
这人便是余知己的妹妹余知音。
她在二楼搜索着,当路过李潇湘房门时,听到屋内传来阵阵鼾声,不觉娇声偷笑,低头道:“这小子,好生贪睡,鼾声还这般响,看来昨日让他爬那九千梯,确是把他累坏了!”
又笑了几声,秀额轻点,看了看左右,见四下无人,便推门而入,反手将门合好,轻声来到李潇湘榻前,寻了把椅子,随即打量起李潇湘的面容。
她盯着李潇湘,时间一长,眼中竟有些迷离,原本妩媚的神情此刻却变得娇柔羞涩。脸颊泛红,伸手抚摸着李潇湘发迹,痴痴说道:“这头长发好像啊,是你吗,是你来见我们了吗,师傅!”
说着跪到床边,贴近看去,霎时秋水含泪,哀容蹙颦,轻咬樱唇,像个孩童一般,看个没完。
一晃已近正午,阳光射进窗子,照在李潇湘脸上,让他觉得眼前传来阵阵光晕,随即睁开了双眼,却见身前一道丝带飘过,不觉一惊,再看去时,竟发现屋中坐了一人,正是自己此生见过最为漂亮的女子,余知音。
李潇湘连忙起身,红着脸穿好衣衫,时不时还会偷看几眼,心中跳个不停,想着为何余知音会在自己屋中。
而余知音就这般等着,眼中那份娇羞早已荡然无存,又恢复到从前那般妖艳妩媚的姿态。
李潇湘走到她面前,
躬身说道:“不知姐姐到此,未曾相迎,赎罪,赎罪!” 余知音魅声说道:“免了,来找你是要你将昨日未说完的事与我说完。”
李潇湘看着她,神色渐渐发直,忽而一惊,自知失了分寸,便低下头,目视斜方道:“能否容潇湘见过玄麒子真人后,再来与姐姐说完此事?”
余知音叹了一声,摇头道:“不成,我现在就要听你讲完。”
李潇湘心有为难,说道:“姐姐,此事一时半刻难以讲完,还是等我见过真人后,那时时间充裕,再来给姐姐讲完,姐姐觉得如何?”
李潇湘越发紧张起来,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拒绝了余知音的要求,让他懊恼不已。
余知音冷眼看着他,轻哼一声,起身走到房门边,说道:“你身为男子,竟敢拒绝女子的要求,真是无趣,今后定找不到归宿。走吧,我带你去见真人。”
李潇湘脸色难堪至极,恨自己刚刚为何会那样说,不过事已至此,再解释也是无用,於是跟着余知音走出了房间,心中念道:‘下回决计不再如此了。’
二人出了无芳殿,李潇湘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姐姐,本该是怀净兄带我去见真人,我们要不要叫上他?”
余知音停下脚步,绣眉轻挑,回头嗔道:“你还要拒绝我第二次吗?”
李潇湘顿时语塞,咬了咬牙,骂自己真是个不懂人情的家伙,就该千刀万剐了才好。
甩了甩头,低声说道:“姐姐误会了,潇湘并无此意,还请姐姐带路。”
余知音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朝洞门走去,不过眼角微颤,似有一抹喜色现出,却又转瞬即逝。耸了耸肩,将外氅向下退了退。
李潇湘见后,立刻红脸,侧头看向他处,装作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
余知音看在眼中,暗自得意。
来到玄虚殿外,恰巧遇见刚从殿内走出的高怀净二人。二人见是余知音,不禁一怔,赶忙移开视线,躬身说道:“见过师叔。”
“我师兄可在里面?”余知音问道。
高怀净二人退向两侧,说道:“师傅正在内堂与尊首他们说话。”
余知音点了点头,淡淡道:“走吧。”
李潇湘应了一声,跟着便走了进去,路过高怀净身旁时,双方互使眼色,而方怀熹则大声说道:“若水老弟,昨晚睡得可好!”
李潇湘脸上堆起笑容,点了点头。
方怀熹没有放过一丝与李潇湘攀谈的机会,抢着问道:“若水老弟,等下你不忙时,咱们可得好好聊聊,我有好多问题——”
“怀熹,哪里这么贫嘴,还不快快离开!”
殿内,玄麒子高声喝道,吓得方怀熹立刻住了嘴,推着高怀净赶紧离开了大殿,临走时还不忘喊道:“师傅,我们这就走,你老好好歇息!”
李潇湘一阵暗笑,心想:‘这个怀熹兄,早晚要在这张嘴上吃亏!’
进到内堂,依然是昨晚那几人,李潇湘先是一一请安,之后便坐在了余知己身旁。
玄麒子开口问道:“李公子昨晚休息的可好?”
李潇湘颔首回道:“多谢真人挂怀,一切都好。怀净兄带我如家人一般,万事都已帮我准备妥当,还有其他几位师兄师姐,也都对我很好,潇湘十分感激,无以为报。”
玄麒子摆了摆手,说道:“不必言报答之事,一切皆有因缘,日后便可知晓。今日叫你来此,是想与你说一件大事,不过在此之前,有些话我需问问你,看你是何想法。”
李潇湘略微有些紧张,看了看余知己,可余知己正盯着余知音,两人之间好像在吵架一般,他便收回了目光,对玄麒子说道:“真人请讲。”
玄麒子捻着长须,说道:“那老夫便单刀直入了,你可有为李家报仇之心?”
李潇湘一惊,犹豫片刻后,回道:“有,只可惜我无法修炼御道,不然定会为李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