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虚殿,内堂。
此时众人分坐堂下,玄麒子位於首座,左右为虚墀与余知音,李潇湘则坐於最末。
玄麒子首先开口道:“事情经过我已知晓,若水,你当真不知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
李潇湘起身回道:“晚辈确实不知,就连在湖底沉了五日,也是从各位师兄师姐口中听得。”
玄麒子点头道:“好,你下坐吧!”
李潇湘回身坐好,心中却暗自念道:‘若不是舌根上设有卦阵,我早就将此事说了,何必等到现在!’
玄麒子接着说道:“此事存疑,日后再议。眼下还是说说我这次出岛所遇之事。若水,你可要听仔细了,此事与你干系甚大。”
李潇湘立即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懈怠。
玄麒子道:“此番出岛,缘由乃是若水身上所怀御魄之体。为将几位师兄弟,以及各位大师找齐,共商此事,老夫寻遍天下,但依然有几人下落不明,最后只寻到了二师弟、三师弟、四师妹、绝缘大师,还有花月老二。”
“师傅,难道说我五师叔和七师叔也都下落不明?”杨怀汝开口问道。
玄麒子愁容满面,叹气道:“唉,你五师叔那里出了乱子,人已不知去向,我苦心寻找,却是大海捞针,无能为力!至於你七师叔,他随性洒脱,放荡不羁惯了,喜好云游江湖,一时也难觅踪迹,只好放弃。”
“那银蛊子掌门呢?”杨怀汝又问道。
玄麒子摇头道:“他入山闭关多年,连门下弟子都不知他身在何处,更别说为师我了。”
众人一阵哀声,对此颇感无奈。
“师兄,那你们是如何商议的?”余知音忽而问道。
玄麒子道:“此事事关重大,为兄不敢妄言,便将若水之事与众人详说了一遍。想必你们也能猜到结果,他们是反对我教若水御道的。”
李潇湘心中一紧,忽然想起仇憎说过的话,让他一时恍惚,略生疑惑。
玄麒子继续道:“不过我已说服他们,而若水人又在北玄,他们也就不好再多反驳。但提出要求,只要若水有何过激举动,他们便要捉住若水,废了他一身御道。”
“岂有此理,这也太蛮横了!若水他是人,又不是什么邪鬼。再说李家被人灭族,他为此报仇,天经地义,哪里用得着废人御道这般狠毒手法?”方怀熹与李潇湘最为交好,见他受辱,立即挺身而出。
李潇湘对此也心有怨恨,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却被方怀熹抢了先,心中不禁一暖。却担心他因自己而惹恼了玄麒子,便连忙将他拉回坐上,好言相劝。
闻言,杨怀汝略有怒气,回头嗔道:“怀熹,怎可在师傅面前无礼,还不道歉。”
一边是杨怀汝的呵斥,一边是李潇湘的安慰,方怀熹没有办法,只好起身说道:“师傅,徒儿鲁莽,还请师傅赎罪!”
玄麒子点着头,招手让他坐下,说道:“他们所虑也属正常,若水身怀御魄之体,将来定会成为御界翘楚,若是能朝好的方向发展,自然是好,若是为了李家而心生邪念,那便——”玄麒子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意味深长的看向李潇湘。
李潇湘见后,立时了然於胸。但为李家报仇是他此生必须完成之事,就算是卷轴上的秘密,他都可以不顾,只因他是李家族人,不管族里待他如何,他总归流着李家血脉,哪怕有一万个理由,让他不用再去报仇,可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坚持下去。
李潇湘不想让玄麒子为难,但又必须坚持自己的意愿,无奈,只好放弃一边,决然道:“若水只求学成御道,为李家报仇,之后要杀要剐,听凭处置,若水毫无怨言!”
“玄麒子,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倔的很,他肯定不会答应的!”虚墀在一旁笑道,说完对李潇湘竖起了拇指。
玄麒子无奈道:“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便随你的意,只要你人还在北玄,老夫就能保你无虞。但是十年之期一过,你的命,就要由你自己做主了。”
李潇湘躬身回道:“多谢真人成全。”
玄麒子叹气道:“唉,世间情仇,古来已久,若能无争,何其善哉!只是世间之人心怀不明,才有这千万般烦恼。哀哉,惜哉!”
“师兄,天地不仁,圣人不仁啊!”余知音安慰道。
玄麒子低声念道:“我哪里是圣人,只求此事不要给天下带来祸患才好。”
声音虽小,但也入了李潇湘的耳,让他心中倍感煎熬,而仇憎的话又不停在脑海中响起,他便更加焦虑,只觉烦躁异常,想要尽情发泄一番,却被余知己一声冷喝给拦了下来。
“若水,你体内真气躁动,快快守住心神!”
李潇湘一怔,立即长吸一口气,将心火压下,催动真气循环一周天,顿时心静如水,再无躁意。
余知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如此?”
李潇湘也是一脸迷茫,说道:“我也不知,就是觉得心烦意乱,想要发泄出来。不过眼下已好,并无大碍,多谢前辈出手,不然定会闹出不少麻烦。”
余知己道:“看来心性还是修炼得不够,今后可要多加注意!”
“若水知道了。”李潇湘回道。
之后众人又商量了一阵,玄麒子已是疲态尽显,招了招手,说道:“该说的都已说了,你们也都散了吧,怀汝留下,我有事要交代。”
“是,师傅。”杨怀汝起身应道。说完众人退出了房间,只留下玄麒子,虚墀与杨怀汝三人。
玄麒子招手让杨怀汝走近,低声问道:“怀汝,若水落湖之事,你如何看?”
杨怀汝皱眉道:“此事颇为蹊跷,我问过若水,他只说不知,我猜其中定有隐情。”
“虚墀觉得如何?”玄麒子又问道。
虚墀摸着肥嘟嘟的下巴,说道:“我猜是洞府那人所为,就是不知若水是如何进去的,莫非是御魄之体的缘故?”
玄麒子脸上顿生惊愕之色,说道:“此事决不可能,那卦阵是我四人合力所设,怎能轻易破开。更何况我上岛之时就已探明,那卦阵完好无损,不可能是你说的这般。”
“那又当如何解释?”虚墀反问道。
“师傅,不如您二位到湖中走一遭,一看便知。”杨怀汝道。
玄麒子鹤眉轻挑,沉声道:“如此也好。虚墀,带我入湖。”
虚墀道:“好!”转而看向杨怀汝,说道:“怀汝,你先出去,看好众人,不要让他们靠近天池。”
“是,弟子这就去办!”杨怀汝应道,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虚墀又道:“玄麒子,大宸之事你为何不与那孩子说?”
玄麒子道:“此事说了,也是徒增烦恼,何必告诉他呢?”
虚墀道:“他早晚会知,不如此刻说与他,也好让他早些适应。”
玄麒子摇头道:“我要让他忘了此仇,最好永远不离开北玄。”
虚墀叹气道:“唉,如此不是办法,他终归是要回去的。”
玄麒子道:“那你有何办法?他方才说的那般决绝,不留半分余地。”
“也是,那你打算如何将他留下?”虚墀问道。
玄麒子捻着胡须,说道:“唉,可惜不是我为他开谷,不然可於他魂谷处设一卦阵,帮他清心平欲,放下仇念。不过也无妨,我登岛时已仔细打量过他,以他的资质,再有三年就能修成御道,之后境界的提升就由我来帮他,我会在他修炼的同时,让他逐渐忘记复仇的。”
“你当真有此把握?”虚墀问道。
玄麒子道:“有没有把握,也要看此子的命数了。若命中该有此劫,我又如何能拦得住!”
“是了,是了,一切都要看命数,就如千回那般。”虚墀说道。
提到千回,玄麒子顿时苍老了许多,起身道:“走吧,我猜怀汝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说完拂袖而去,背影颇显沧桑。
虚墀耷拉着小脸,随即迈开两条短腿,跟着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