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潇湘仍旧呆若木鸡,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只道自己失了分寸,急忙作揖道:“见过穆老,见过凌公,见过——”说到余知音时,心中却暗暗叫苦,不知自己该唤她什么才好。
朱翎羽也拖着伤口走到了近前,拜道:“见过穆老,凌公。”继而问道:“敢问岛主,此人便是我芙珑岛叛徒姜讹儿吗?”
余知音点了点头,随后脚踩清风,飘然落地。侧目李潇湘,问道:“你方才说见过什么?”
李潇湘脸色一红,唯唯诺诺道:“见过、见过余前辈。”
余知音哼了一声,嗔道:“余前辈?你可是忘记我曾说过的话了?”
李潇湘顿时汗如雨下,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音儿”二字,只好连连点头,应道:“知道,晚辈从不敢忘。”
余知音道:“记得就好!”正说间,忽然眉头一紧,快步来到李潇湘身前,不由分说,直接将双指抵在他下颚,不久,摇头嗔道:“你啊!”
一旁的何浊清也已回过神来,再次看向余知音时,却一眼瞥到立於树下的聂泠花,不禁失声叫道:“是你!”
“是我。”聂泠花神色漠然,淡淡说道。
何浊清万没想到十年后还能见到此人。当年湖心一战,有太多让他疑惑之处,难以解开。之后的数年,他一直在打探花凌公的消息,也曾数次派人到丹国暗中察访,皆无功而返,久而久之,也就将此事淡忘了。
却没想到在今日这危急关头,此人竟突然出现在九霞山上,另有一绝世佳人相伴,这让一向自命不凡的何浊清,也深深觉得自己愚妄无知。
随即问道:“你们到底是何人,为何当年要救此子?”
余知音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朱翎羽,笑道:“翎羽伤势如何?”
朱翎羽备受感动,回道:“劳烦岛主挂念,翎羽无碍。”
何浊清吃了一记闭门羹,心中大为不悦,却不敢贸然出手,於是小心向身后退去,打算暂时逃离此地。
余知音唤过穆游尘,叫他替朱翎羽疗伤,随后看向何浊清,厉声道:“再敢动一步,便取你性命!”
何浊清一惊,立即驻足,笑道:“佳人有令,在下岂能不听,这一步定是不敢迈了。”随后抽出折扇,强作镇定的摇了起来。
余知音不去理他,转而看向李潇湘,说道:“我等今日来此,只为了捉拿叛徒,无意插手你与千真派的事。你若想报仇,尽管动手,莫要在意我等。”
李潇湘却是一头雾水,问道:“前辈几时来的九霞山,怎会知道叛徒在此?”
一旁的穆游尘笑道:“我等来此已有多时,一直未曾现身,就是想看看你与翎羽修炼得如何。不错,确实出乎我等预料,尤其是你与广虚乙互施御法,真叫人看得眼花缭乱。看来北玄这十年你并未荒废,确是练就了一身上乘御道,玄麒子若知,定会欣慰。”随后看向朱翎羽,同样赞道:“翎羽也不错,未给我芙珑岛丢脸,老夫欢喜的很啊!”
朱翎羽腼腆的笑着,颇为高兴。
穆游尘接着说道:“我等听说《御经》现世后,立即猜到姜讹儿会来此夺书,於是便派人提前埋伏在九霞山四周,暗中打探消息。果然,那姜讹儿耐不住贪欲,冒险来此夺书,岛主便带领我等来到九霞山上,欲将其捉拿回岛。没成想九霞山风云突变,竟闹到这般地步,眼下已不再是夺书之事,而是整个荒界的安危存亡。李公子,老夫劝你一句,你若想报仇,只杀该杀之人便可,千万莫要灭了整个千真派啊!你知我是何意吗?”说着朝身后看了看。
李潇湘一开始还不解他是何意,直到穆游尘看向后四峰时,才恍然大悟,心道:‘穆老说的,确与长孙隆所言大体一致,都说要为了天下安危,留千真派一条生路。可我李家呢,难道那些族人就白死了吗?’
见李潇湘面有难色,余知音上前安慰道:“天下事非一人可以决之,你又如何能左右?莫听穆老所言,尽管去做便是。”
一旁的何浊清突然插话道:“原来此人名唤姜讹儿!不知其犯了何罪,诸位为何要捉拿他?”
聂泠花冷声道:“休得多言,这岂是你能打听的!”
何浊清讪讪而笑,却悄悄从腰间掏出一管短竹笛,握於掌心之中,暗自念道:‘你当我何浊清这般好骗?说是不来插手,到时群起而攻之,我何浊清纵有白条性命,也难逃一死!’
李潇湘点了点头,却仍自纠结着,但眼下报仇为先,不能考虑这许多,随即面向何浊清,说道:“何长老,你我之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结了!”
何浊清笑道:“李公子所言不假,是该了结了!”说完却不见他有出手之意,反而朝远处大声喊道:“潮汲用,还不快快现身!”同时掌心一晃,嘴边竟多了一管竹笛,两腮用气,笛声立时响彻山峦。
待笛音散后,就听一名男子厉声喝道:“何长老,我等之前说的,可不是如今这般啊!”随即山道上,走来三名男子。
三人皆生得一张可怖脸庞,双目澄黄,长眉细眼,头扎马尾,赤裸上身,从脖颈两侧至脐眼处还纹了两条好似蛟龙的御兽,甚是诡异。
何浊清面有愠色,说道:“来了不相干的人,搅了我这大好局面。”
为首那名男子走上前来,指着余知音等人说道:“这哪里是不相干的人,分明就是芙珑岛的余岛主嘛!不知岛主来这九霞山,有何要紧之事?”
余知音见了来人,却不正眼瞧他,冷哼道:“潮汲用,你不在汐朝养伤,来这里作甚,难不成又被我大师兄教训了?”说话间,穆游尘二人已站到余知音身前,将其护在身后。
李潇湘一惊,心道:‘他们便是当年闯山之人?怎的长得这般难看!之前在图山村时未瞧得清楚,此刻看来,确实如海族一般。’
潮汲用眼角一阵抽搐,冷笑道:“哼,我知你牙尖嘴利,懒得与你斗嘴,识相的速速离开,不然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余知音怒声道:“潮汲用,你我来此的目的,咱们双方心知肚明,不必这般咄咄逼人。不过本岛主也句话要告诉你,你今日若敢动这孩子一根汗毛,不管是你冥阴宫还是禹阳殿,我定会将你们统统灭了!”
潮汲用一怔,顿时怒火中烧,但余知音态度坚决,全无转圜余地。而他所带之人不多,不好与之硬拚,於是龇牙咧嘴的吼道:“好大的胆子,竟连我汐朝都不放在眼里!”
余知音道:“倘若我师姐还在汐朝,我绝不会如此说话。”
潮汲用一时语塞,竟气得满面通红。
何浊清见事有不妙,急忙问道:“潮汲用,你我可是说好的,将此子交与你,你便传我御道,难不成你想反悔?”
潮汲用喝道:“不错,你我是有约在先,可谁又能料到芙珑岛会突然出现在此。 眼下形势已与之前不同,此子今日是捉不走了。你若识相,便与我一道离开,咱们从长计议。”
何浊清愤恨不语,死死的盯着李潇湘,怒笑道:“不如这样,由在下帮你捉住此子,你觉如何!”
闻言,潮汲用略加思索,点头道:“如此也好。”随后看向余知音,问道:“余岛主,我记得你方才说过,若此子想报仇,你芙珑岛绝不插手,不知此话是否当真?”
余知音道:“我乃一岛之主,说出的话必然当真。”
“那好!”潮汲用笑道:“既然如此,你我双方都不出手,且让他二人自行了断恩怨。倘若此子胜了,便算他报得大仇,我等即刻下山,再不言捉人之事。倘若不胜,便是他命数已尽,那时我等要捉人,你芙珑岛可不许再强行阻拦了。不知余岛主意下如何?”
穆游尘捻须笑道:“潮汲用,我芙珑岛今日来了多少人,想必你心中有数。你这般跟我家岛主讲条件,可是大为不妥呦!”
潮汲用不去理会他,只紧紧的盯着余知音看。
余知音魅声一笑,说道:“也好,就依你之言。”
闻言,穆游尘三人皆是大惊,朱翎羽急忙上前,劝道:“岛主,你如此做,万一若水他——”
余知音伸手一拦,面色平静道:“倘若他连此人都胜不了,那空留这幅身躯也是无用,你说是也不是?”说完看向李潇湘,眼神中深邃异常。
李潇湘长舒了一口气,再次面向何浊清,说道:
“何长老,请注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