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客官,您稍等。”
那女人转身朝内间走去,忽的又朝我看来,和我对上视线后便避开,目光中有些厌恶。
杨修夷凉凉道:“你这模样太不像个女人,你还这么盯着她看,她定以为你对她有意了。”
我哼了声,托腮四下打量。
我确实不怎么像女人,可这也不能怪我,自我懂事以来我便在山上和一堆男人一起生活,压根没人可以教我弄女人的那套行头。
平日里我把头发扎在脑后束成一捆马尾,衣裳也简单,师尊穿什么我就穿什么,那种花样款式,水袖如云的漂亮衣衫,我碰都没碰过。
目光在堂内轻扫,七张矮桌,二十来张长凳,贴墙的案几上有几样不起眼的摆件,许是因为生意不好,店里没有寻常食肆中的油烟熏气。
“欸!”我用胳膊肘轻碰杨修夷。
“嗯?”
我凑过去:“有那个女人出面,曲婧儿应该不会轻易出来吧。”
“或许。”
“那怎么办呢?”
他看我一眼,忽的推我:“关我什么事,你坐对面去。”
无缘无故推我,我反推他:“你干嘛不去?”
“你傻了吗,”他说道,“是我先坐下的,你给我过去!”
“是吗,”我眨了下眼睛,而后怒道,“吼什么吼,脑子有问题啊。”
起身坐到对面,岂料被他长腿一踢,凳子砰的摔倒,我一屁股跟着坐空,摔得生疼:“杨修夷!!”
“吼什么吼,”他气定神闲摇着扇子,“脑子有问题?”
我咬牙切齿,转身扶起长凳,气呼呼坐下:“回家跟你算帐。”
他长眉一挑:“就你?”
“就我!”
“你要真有用,会被陈素颜身旁一个小丫鬟险些砍掉手指?”
忍无可忍,我一拍桌子:“你够了没有,好端端的你干什么呢,我现在又没招你惹你,我……”
“发生什么事情了?”一个女人快步从内厅出来,“客官没事吧?”
我朝她看去。
眼前的女子同陈素颜身段极为相似,穿着一袭款式简单的鹅色衣裙,衣袖上沾着不少面粉,竹簪将满头青丝轻挽,淡眉红唇,肤白如脂,五官算不上多精致,但有股别样韵味,清淡如泉。
我望向杨修夷,无声询问,曲婧儿?
他用眼眸同我确定。
我再看向曲婧儿:“没事,我和他闹着玩的。”
她打量我们一眼,弯唇笑了笑,转身要走。
“等等!”我忙道。
“嗯?”她停下来看我,“客官还有何事?”
我跑上前拉她:“是有一件事,我……”
话未说完,一声娇喝自后厨方向怒叱:“臭狗!”
我吓了一跳。
抬头见到一张长凳朝我砸来。
速度太快,我来不及反应,身边人影一晃,杨修夷替我解决了长凳。
方才那粗腰女人紧随长凳而来,直接攻击我,也被杨修夷拦下。
极重的一声,粗腰女人摔飞在地。
“竹薇!”曲婧儿回身朝她奔去。
“贵店便是这么招待客人的?”杨修夷在我身旁说道,又风骚的摇起那把扇子。
被唤作竹薇的粗腰女人攀着曲婧儿:“本店不欢迎你们这些轻薄之徒,快滚!”
我皱眉:“轻薄?”
杨修夷冷哼一声,坐回原处。
我明白怎么回事了,心中不是滋味,说道:“我是女的,我没有要轻薄她的意思。”
她们看着我,异口同声:“你是姑娘?”
我点点头。
曲婧儿面露僵色:“姑娘,我们……”
“无妨,”我说道,“快些端吃的来吧,我饿坏了。”
她们对视一眼,曲婧儿说道:“好,姑娘稍候。”
我回去坐下,提不起精神。
杨修夷也没有说话。
待糕点端来,我抬眼看去,样式与别家不太相同,个头小一些,数量上偏多,颜色更为晶润。
我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口感绵软,手艺称得上一流了。
曲婧儿站在一旁,微笑道:“刚才的事情是我们不对,这一顿当是给两位赔罪,便不收钱了。”
“这个还挺好吃的,”我抬头说道,“掌柜是跟谁学的呢?”
“不是学的,我闲来便喜欢做这些,姑娘若是喜欢可常来,我也可以教你。”
“教我?”我好奇,“都说教了徒弟饿死师傅,掌柜不怕么?”
“有何好怕,既然客官觉得好,它便是个好东西,好东西就应该散出去,藏着掖着,就不是好东西了。”
这番话说的,我咧嘴笑了,起身说道:“掌柜,你人真好,不嫌弃的话我们做个朋友吧,我叫田初九,掌柜呢?”
“好呀,我看你不过十六七岁,你便叫我婧姐姐吧。”
“啊?姐姐?”我故作讶异,“可你看上去比我还小呀。”
“怎么会,我今年二十有三了,早已嫁做人妇,”她拉着我坐回去,“妹妹才是真的水灵,我们方才之所以误会妹妹是男儿,全然因为你的穿着,与你相貌无关。妹妹生得明眸皓齿,清秀白皙,若有机会过来,姐姐帮你打扮一番,定是个芙蓉出水的佳人。”
虽然有客套嫌疑,可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我的脸红了,说道:“可你这是糕点坊,不是胭脂铺,姐姐你住在哪,到时我去你家好不好。”
她抬眸望了圈铺子,温言道:“我开店起早贪黑,自然只能在店里,不过你提及胭脂铺,我倒也认识几个胭脂铺里的姑娘,干脆有空让她们教你,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以后妹妹可以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
“好呀,那谢谢姐姐了。”我笑道。
话题一打开,我们滔滔不绝,聊了很久,临走前她包了两份蜜豆糕给我,望向等在门口的杨修夷,低声问道:“那位公子可是妹妹的哥哥?”
“怎么可能。”我说道。
她好奇:“那,难不成是妹妹的相许之人?”
“更不可能了,我有未婚夫婿的。”
“哦……那便是你的好友了?”
好友?
我抬眸看向杨修夷,清和月色将他清瘦修长的身影拉得更长,墨发和衣袂被晚风轻轻扬起,一派闲情。
他听力非常好,不知道刚才听没听到那句相许之人。
想想有点怕,怕他嘲讽我自作多情,或不要脸。
“应该算吧,”我回答,害怕她又要问更多,我摸出十文钱放在桌上,说道,“姐姐这么辛苦,钱还是要付的,我想起临时有事,我就先走了。”
“嗯,好。”她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