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掌……初……”顿了顿,大约他不知道叫我什么好,直接说道,“让你们担心了。”
我拾起地上一盏油灯过去。
他的唇角淤肿,左脸有道血丝,惨的是身子,左膀破了三四道深口子,鲜血润了整条衣袖。右上臂外的血肉整个烂掉了,像被人活生生的扯下了一块肉。胸膛小腹和腿上皆有伤口,整件衣衫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
“是那店家干的吗?”我问道。
“嗯。”
“为什么,”我看着他,“为什么卫家五十一岁便有大劫,也是这些人干的吗?”
“……是,”他一笑,“原因说来可笑,是很久远的事了。”
“有多久远?”
“一千多年前,”他笑了笑,淡淡道,“比九雄争霸还要早数百年。”
“那么远……”
“那时的辞城还是长林丰草,杳无人烟的荒野,我卫氏先祖为墨国大将,与陈国数战皆败,他们带着六万逃兵躲到了此处。当时粮尽马乏,遍野饿殍,没过多久军纪也溃散了,许多人以屍肉为餐,自相残杀。我先祖难以维持局势,亦不忍见到那些疯狂举止,便於一夜带领一队亲信逃走。行了数日,他们误打误撞进入了一处云合雾集之地,尘霭里骤现一座墓碑。一名谋士大喜,言说此处定有古墓,可得无数宝藏,届时重振旗鼓,亦可再逐鹿天下。”
“就是这座地宫?”我说道。
“对,在那谋士的强说之下,他们开挖,六日后终於挖出一个入口。甬道狭长幽暗,走了许久后豁然开朗,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城池。他们在地宫里寻了很久,找到许多殿室,那些殿室里堆着大量殉葬的屍骸,几个谋士根据分布规律寻到了四个大殿堂。如他们所想,那些殿堂里全是金银财宝和珍珠玉器。他们凭此财宝招兵买马,充盈物需,最后夺下了陈国八城,燕国十二城,潭国二十六城。连连大捷后,先祖不愿再为墨国君主效命,便自封卫主,占地为王。”
我有些惊讶:“你竟是卫人之后?”
“什么卫人之后,”卫真自嘲般一笑,“你看我如今模样,还有什么后不后可言吗?”
他望着我放在地上的油灯,继续道:“其实史书所记载的圣贤卫君不是我先祖,而是我先祖手下。我先祖在封王之后便被噩梦缠身,时有一名老者前来梦中索要财宝,驱邪避魔毫无用处,反而愈加顽劣,大病数日,回天乏术。后来来了一个高人,他说我先祖盗的那一座墓为大月国师苏智之墓,先祖要摆脱噩梦的唯一方法,就是将封了於归印的那一座宝箱里的所有宝贝如数归还,还要建一座大宅,守於墓殿北上,为其守灵祈福,为奴为婢。高人还论及,宅内人数不得超过十二名,男性只得七名,此叫禾柒地门阵。自那之后,我卫家便在此扎根,就算战乱饥荒都不能避开,我们世世代代都在追寻那些宝贝,集齐财宝还债之日,便是我卫家清静之时。”
“那如今寻得如何了?”
“当年兵荒马乱,那些财宝很快就流落不见,这一千多年下来,定还有许多会遭受损毁,如何能集得齐,”卫真望着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安静道,“先祖当年盗墓之龄为五十一,所以我卫家每个男子皆活不过五十一,我祖父是,我伯父是,我父亲也是,所以再寻这些财宝有什么意义,我们累世死了多少人,遭了多少苦痛,若说还债,早够了。”
我看着他的手:“那个禾柒地门阵要多少人?七男五女?”
“对。”
我想起大门前的那些屍体:“可今晚死在禾柒门的那些……”
“我雇了三十多个人,”他声音渐低,“我害了他们。”
“你是抱着侥幸一试,还是想找出这背后纠缠你们的人?”杨修夷出声问道。
“都有。”
我伸出手指,数了数,没数出大概,回头看向杨修夷:“卫国开国几年?距今几年?”
“一千三百六十一年。”他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