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两处天涯
找了家便宜的客栈沐浴更衣,换上一套新买的衣裙,浅粉蝶纹软烟罗裁剪的交领襦裙,掌柜还为我配了条云纱玉带和腰下装饰的安生白玉,一套下来,价格不菲。
因为怕冷,我又买了条外罩的浣花锦瑟外衫,毕竟和他爹娘初次见面,我怕穿得太厚重,会让他们觉得我是病秧子。
说书先生说天下父母都不愿儿子讨个药罐子媳妇回家,我不知道我和杨修夷以后会怎么样,我其实也没想过要嫁给他,毕竟我最烦什么姻缘之类的事情了,也自认两个人互相喜欢对方,在一起就行,不需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婚姻绑在里面,但是,他爹娘面前的好印象,我觉得还是要留的。
对着镜子将买的胭脂水粉一一排开,我又描眉,又扑粉,反覆折腾了许久,却连最简单的口脂都没能印好,我只好作罢,在脸上抹了稍许胭脂。
出门雇马车,穿过十几条大道,从玄武区到青龙区,最后停在一条热闹的主道上,车夫回头要我下车,称他这样的马车无权进去。
付了车钱,我别扭的拉着衣裳,询问车夫我今天的模样好不好看,打扮的如何。却忘了这车夫常年驰骋盛都,目光眼界岂是我这种山野粗人能比,他淡淡瞟我一眼,安慰般的笑了两声后驾车离开。
我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朝前面走去。
沿街的繁华场景,煮酒烟丝,茶水商铺都如若未存,一边惦记着杨修夷的伤势,一边脑中是他爹娘的模样。
越往前走,越渐热闹,想象中这样的世家门阀,门庭前肯定霸道的不允许有吵闹喧哗。没想恰恰相反,不仅商铺越开越多,甚至连走街串巷的杂耍戏团都碰到了两支。
沿街荣华昌盛,香气熏人,各类吆喝声响彻盈天,挑担小贩络绎不绝,我忽然想起自己没买见面礼,正想去商铺里挑选,转眼已看到了杨府金碧辉煌的盛大府门。
阳光刺目,落在澄墙青瓦上,熠熠生辉,宛如珍珠缀於锦绣布匹,瑰丽奢华。汉白玉石铺就的九行石阶上,共八扇金漆朱门,六扇紧合,中间两扇大敞,门前立着十来个健壮严整的守卫,目不斜视,面如刀削,宛似石人。
府宅外墙高砌,垒以整块平滑方石,石上有淡色华光,可见在砌墙之前浸泡过月萝湘露。墙上彩瓦,看色泽便知当初烧制时浇了巧兰骨汁,且附蕴了最为辟邪的筑声钦引。若没有猜错,这里的大小阵法恐怕不少於十个,防蛇防虫防盗防贼,配套齐全。
我回首望向来路,从行人告知我那里就是杨府高墙到走到此处大门,竟走了一二里,而这,仅仅才是一半的距离,占地之广,着实惊人。
踌躇片刻,我终於鼓起勇气,提裙上前,跟一个守卫说了名字。
守卫很年轻,二十来岁的模样,浓眉大目,听完我所说后说道:“姑娘稍等,容我进去通报。”
在我等他回来的这段时间,不断有各类人马到此拜访,有华服高帽的官员,锦衣玉冠的公子,气质高贵的千金,素衣长衫的书生……有些直接登门进府,有些和我一样等候在外。
这群守卫一直面无表情,但若有人上前询话,却无一不有礼掬笑,态度温和,礼仪管教着实森严。
等了好一阵,守卫回来了,我迎上前去准备跟他一起进府,他却伸手将我拦下,温和笑道:“姑娘,抱歉,二少爷说并不认识你。”
我一愣:“不认识我?”
他点头:“嗯,姑娘许是找错了人,还请回去吧。”
我皱起眉头:“不可能啊,你家二少爷可叫杨琤?”
“二少爷享誉盛名,你知道他名字不足为奇。”
“那你跟他说了我的名字吗?”
“姑娘请回吧。”
这着实奇怪,我不悦道:“你真的说了吗?他不认识田初九?”
“是的,姑娘请回。”
我生气了:“他亲口说的?我不信!”
“姑娘……”
我想忍,没能忍住,冲动之下,抬脚就朝大门里冲去,几个守卫疾步上前厉喝,大力拦住我。
我推开他们:“让我进去!把杨修夷叫出来!”
“姑娘,若再这样只能当贼子处理了,勿要怪我们无礼!”
“无礼你个头!杨修夷,你给我出来!”
“姑娘!”
我气呼呼的停下,看向那个年轻守卫:“我不想跟他玩,你再去跟他说一声,他若还不肯出来,我立即走人,这辈子都让他找不到我!”
守卫面容变得严肃,沉声说道:“姑娘你走吧,少爷的规矩向来不见生人。”
“你才生人!”我气急,“那你把丰叔喊来,他认识我的。”
另一个守卫目光略凶:“姑娘当我杨府为何地,想见谁便能见谁吗,如若你不是女子,今日这般狂妄我们必不会如此礼待,还请回吧。”
我勃然大怒:“你们干什么口口声声让我走!快去把丰叔叫出来!听到了没有!”
他冷冷的甩开我的手,不再理我,几步退了回去。
我全然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一时不知所措。
发懵之际听得议论声起,这番动静竟引了身后不少人人的指指点点和观望,我心中怒火顿时更甚。
但是性格再莽撞冲动,也懂事的知道不能在他家门口闹事,那样会让他丢人,更让自己丢人。
我狠狠跺了下脚,气愤离去。
回去后立即收拾东西要走,整理了一半却忽然停下,虚望着半空发起了呆。
杨修夷不会这样待我的,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是不是他受伤严重,脑子也被伤到了,或如卫真那般痴傻了?
又或者,他伤势太重,至今昏迷不醒,而那守卫偷懒,跑了一半就回来了?
我怎么那么心急,竟忘记问他伤得多重,其实我来这儿就是想知道他伤势怎么样,严不严重的啊。
我转身在软榻上坐下,懊恼的撑腮,越想越觉得害怕,於是又拉开房门去了杨府。
这次不敢再上去询问了,我在不远处的一家茶楼坐下,临窗而望,觉得丰叔肯定会出来的,他很喜欢到处走,买买花鸟,看看虫鱼,总能等到的。
可是等到天黑他都没有出来,伙计早对我不满了,我讪讪离开,浑身冰冷的走在繁华长街上,不知如何是好。
抬头望着远空星云,又陷入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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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我都执着的坐在同一位置。
每天翘首以盼,望眼欲穿,但什么都没等到。
中间试着在守卫换班时去门口询问,皆被冷声逼退,心也随之一寸寸绝望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