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前,曹奕婷将那几个小结扣都给了我,要我放在手边玩,兴许能回忆起什么。
我将它们放在枕头旁边,自这之后的几日里,我每天睡前都会拿着它们玩上一阵,却遗憾没能再记起东西。
天上没有再下雨了,一连数日,天气都很晴朗,齐大娘说已经下了半个月的雨,可能暂时把雨给下光了。
还听她们说,这半个多月的大雨,让临尘江水位急涨,鄞州,亦州,重筱,江左,长明皆受其害,尤以鄞州倚阳,长明秋风岭,江左剑庵,重筱旧里为重灾区,倒灌的洪水冲垮房屋,崩塌的山体造成流民千万,流离失所。
六月末的时候,齐大娘和街道巷尾的妇人们被官府招去照料灾民,临走前她收拾行囊,同我们说今年的雨量是往年的三倍,幸好停了,要是再下个几日,浩尚也要保不住了。
我有些不舍她,但没有办法,这是官府强制的。
齐大娘离开后,秋草对我更加挑剔,说出口的话也越发刻薄,我能忍便忍,不想再和她发生争执。
数日过去,门外街道上的水仍是满的,水位一点都没降下来,不过渐渐也变得热闹了,卖菜卖粮的踩在高处吆喝,因良田被淹,粮价较以往贵了十倍。
几日后,审户灾民的官爷下来了,对哄抬物价的商贩严加惩处,同时开始疏通水道,整治了两日,终於路清水干。
这夜我打扫房间,烧水清洗自己穿过的衣衫和被单,问曹奕婷要了一些纸笔,就着灯火细细算帐。
住宿费一夜八十文,每日两顿饭各半碗稀粥,算一日三文,还有药费,姜汤,柴火……
秋草摇着芭蕉扇进来,凉悠悠的看着我的帐单:“我以为我够没人情味了,想不到你比我更绝。”
我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她继续道:“救命恩情可以当帐来算吗,换我,早就委身为奴了。”
我停顿了下,说道:“被人救一命就要给她为奴为婢?”
“难道不是?”她斜撑起腮帮子,清秀的脸上似笑非笑,“阳儿,我发现你现在的脾气越来越坏了,是不是慢慢恢复记忆了?”
我一声不吭,埋头将纸张誊写第二份。
她悠悠一笑,轻描淡写的声音:“生什么气,方才是我说错了,哪有救一命就当奴的呢?”
“你很闲吗?”我说道。
她不以为然的笑笑:“那你可想好接下来要去哪了吗?”
“嗯,”我点头,“找师父。”
“你这傻子,你真打算去找啊?你上哪找?”
我瞪了她一眼,还是不要跟她说话了。
她起身走到窗边,夜风从窗外灌入,激起我一身凉意,月光倾洒,如水银泻地。
她忽的轻叹,说道:“看你年龄也就十六七岁,比我还小,却可以游山历水,自由自在的,兴许你路过哪村哪乡时,还能碰上个眼斜口歪的家伙看上你,成亲后生娃生子,有滋有味。而我呢,锁在这儿,成日粗活累活的干着,别说眼歪口斜,就是断手断脚的也看不到我啊,你看看我姑姑,熬成这个年纪了,多辛劳。”
烛火啪的爆出一串清花,满室烛香,我抬起头看她,觉得她不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秋草,像是一个陌生人。
院外这时传来细微动静,她微微侧头,皱了皱眉:“真讨厌,那群家伙又来了。”
她说的是萧睿他们,自那日萧睿跑来杀我却被教训了一顿后,这段时间他们不依不饶,几乎夜夜都来,但都败兴而归。
要么是被我们喊人揍成猪头,要么是被秋草泼了菜油,差点没把火折子扔过去。
秋草还准备了好些绳子,他们从墙上翻身下来的时候,掉在绳子上,像是扯铃上的圆柱。
之后以为他们不会来了,没想到跟我们卯上了,从墙外扔来好多蛇,虽然拔了毒牙,但仍将平日彪悍刁蛮的秋草吓得连连尖叫。
我将那些蛇全收到一筐,等他们跳进来时“哗啦”一下泼过去,反将他们吓得哭爹喊娘。
后来,他们开始装神弄鬼,我不想再理会了,秋草却兴致勃勃。
她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爬到后院和中庭的垂花门上,又把他们吓得半死。
结果她不小心摔下,那几个男人拉住她一顿狠揍,把她打的鼻青脸肿。
我已经定好要离开这里的时间了,虽然跟萧睿他们的仇怨如何结的,我至今一头雾水,但毕竟因我而起,我想着要在离开前去和他们和解,以免我离开这里后,他们再来找秋草的麻烦。
但是这个着实不好想,我想了两天,这天晚上躺在床上又琢磨要如何去说时,外头又传来了动静。
秋草悄然来找我们,要我一并去,带着我从窗户轻轻跳出去。
刚猫到后院,恰巧被他们撞见,并且一个陌生男音响起:“在那边!”
秋草大惊:“是陈二麻子,快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