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好困,眼皮非常沉重。
同时,我隐隐又觉得自己是有意识的,许多光怪陆离的梦在我脑中交错着。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在唱歌,有人在吵架。
好吵……
直到最后,一团火光在我梦中烧起,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烛司双手抄在胸前,盘腿坐在一个软榻上,看背景,是一个山顶。
不过我看不到天空是晴是阴,因为她身上的火光太盛,遮挡了天空的颜色。
她看上去心情不错,嘿嘿道:“短命鬼,好久不见啊。”
我皱眉:“是挺久,你怎么还是鼻青脸肿的样子?”
她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本神是你吗,受伤了可以立即痊愈?当然,那些凡人也是比不上本神的,本神是上古神族,可长寿万年无疆,受伤过分严重的情况,自然也得数月才能恢复。”
“……你这还骄傲上了呢。”我说道。
“你懂什么?”她哼道,顿了下,又道,“被你一搅,本神都快忘了找你是来干什么的了。”
我看着她的嘴巴,也忽然想起一些事,顿时嫌弃的皱了下眉头。
这么一个神情都被她看到了,她叫道:“干嘛?!”
“九头蛇妖那脑袋……”我说道,“你怎么吃得下去?”
我现在还能忆起她大口咀嚼时四溅的肮脏汁液和碎块,我觉得我要吐了。
“切!”她目露不屑,“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几颗九头怪的脑袋,想当年本神去溟海屠村,几个人被吓得屎尿拉了一裤裆,本神不也是照吃!”
“你别说了!”我叫道,“而且,吃人是不对的!”
她又“切”了声,说道:“烦死,你又搅了本神的思绪,本神刚才找你,是想说什么来着。”
我干脆不说话了,等着她想起来。
她想了半日,似乎想不起了,说道:“你愣着干什么,你替本神想想,本神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
“罢了,”她一挥手,“左右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否则本神不会想不起来的,月牙儿,你猜猜本神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我说道。
“本神在谦州!”
“谦州?”我好奇,“你去曲南干什么?”
“回家呗!”她哼道,“我出来一趟才发现,你们这人界越来越糟糕,灵气贫瘠的可怕,冲早崩坏,还不如鹤山地火来的滋养呢!我得快点逃走才是,不然本神不仅养不了伤,还得被活活耗死在此地。”
我皱眉,觉得这番说辞颇为熟悉,之前卿萝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她说凡界灵气贫瘠,穷山恶水,於她而言,非常难熬。
老实说,我从来不曾觉得凡界的灵气有多贫瘠,尤其是卿萝所说的穷山恶水,我甚至觉得是她所见世面不够多……
人间怎么会穷山恶水,人间有春日秋光,山河秀水,四季繁花,人间何处不是美景呢。
但很快,我反应过来烛司所说的回家是什么意思,我忙道:“谦州可以离开人间?”
“你也想走啊?”她说道。
“你能带我一起离开吗?”
“不能,”她冷哼,“相反,本神还会一口吃了你!”
“那你能否告诉我如何离开,”我有些期待的说道,“你给我方法,便算我欠你三个人情,日后但凡有我能做的事,我皆答应你!”
“呵,你觉得本神能要你帮忙什么?当初要你帮忙来鹤山,你是什么态度?现在风水轮流转了是吧?”
“……”
“走了走了,”她又说道,“你慢慢后悔去吧。”
说完,她带着那团火焰从我的梦里说消失便消失。
我自梦里睁开眼睛,想了想,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后悔,当初我不去鹤山,是有我的原因,最后去了鹤山,仍是有我的原因。
随着心走,何来后悔呢。
这时一阵清风拂来,我抬眼朝外望去,这才发现房间四周的窗扇都敞着,光线极好。
树随风摆,花影重重,几缕暖阳从树荫里透来,晃的我有些睁不开眼。
从树的位置和阳光角度辨别,现在应该是下午未时左右。
困意仍然有,倒是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我掀开被子下床,脚步有些虚浮,缓慢走去桌旁,抬手又倒水。
水温是我所喜欢的温度,看来一直有人在为我一壶一壶热茶的续着。
喝了水,我想先换衣裳,再去找师父和吴挽挽。
我闭上眼睛,房间的所有门窗都被我关上,而后我打开衣柜挑,半天后,终於选出一件和之前差不多款式的黑色长衫。
在屏风后将衣裳换好,我拉开房门出来。
方才记得清楚,院子里是没人的,但现在,我一眼看到了对面的两个人影。
杨修夷和那个庄先生正在树下说话,我打开房门的时候,他们同时回头望来。
杨修夷今日穿着一身月色白衣,修长笔挺,玉立在疏影横斜的桃树下,容色俊美精致,风姿神秀,一如往昔。
那个庄先生仍是一身灰袍,我看了他一眼,觉得和他熟的人是杨修夷,我跟他并不认识,便没什么招呼可打,管他是什么来头,有多德高望重。
我又看了看杨修夷,回身将门关上,下得三两行台阶,朝师父的主卧走去。
耳朵听到杨修夷对庄先生说道:“我先去陪她。”
庄先生含笑说道:“那可要好生哄着了。”
哄这个字,让我有些反感。
不过又觉得和我没什么太大关系,便不多想。
师父的精神状态很好,已从床上下来了,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案牍后写字。
“师父。”我走入屋中,开口说道。
他抬头看我一眼,随后给了我一个白眼,收回目光后哼道:“散心散心,一散便睡了两日,好一个散心。”
“……我睡了两日?”
“猪。”师父说道。
身后传来动静,是杨修夷来了。
我没回头,在房中桌旁坐下,看着师父那边的书案,不知他在写什么。
师父抬头朝我后面看去,白眉一皱:“站住!”
杨修夷没理他,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
“喂!”师父怒道,“恬不知耻,进来作甚。”
“目无尊长,”杨修夷冷然开口,“便是你这模样,还敢拿软鞭教训徒弟,如何以身作则?”
“你,你出去!”师父又叫道。
杨修夷抬手将桌上倒扣着的空茶盏摆正到手边,往前推去,淡淡道:“过来给本师叔倒茶。”
我差点没忍住笑,赶紧抿唇忍了,往门外看去。
眼角余光看到那庄先生仍站在原地,我朝他看去。
撞上他的目光,他抬手略微揖礼,冲我笑了笑。
说是中年人,其实他的模样不过才三十出头,很是年轻,容貌长得端正,并不算多俊美,但气质令人舒服,像是一缕温煦春风。
对方对我温和,我也不好冷脸,我弯了弯唇,算作“回礼”。
一旁师父和杨修夷彻底吵了起来。
师父说倒个头,问杨修夷是否没长手,年纪轻轻,老气横秋,瞎摆资格。
杨修夷说师父一把岁数白长了,连最起码的尊师重道都不会,回去后得问问师尊,教到哪去了。
师父气得胡子飞起:“你能在我跟前说道来,说道去的,也就这辈分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倒真的就这般无耻,”杨修夷回道,“你先发难於我,发现为难不过我了,就开始倒打一耙,暗指我为难你。”
我觉得,辈分这个词,怕是师父此生都绕不开了。
师父收回视线,缓了缓,忽的朝我瞪来,怒道:“你坐在旁边看热闹呢,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眉头一皱,觉得他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不待我说话,杨修夷将一旁的茶盏在桌上一敲,肃容说道:“要你给我倒茶,你愣着做什么?!还在我跟前大呼小叫?”
“你!”师父叫道。
杨修夷长眉一挑:“怎?”
我顿感一阵头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