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塘上起了一阵小风,水阁的幔帐拂动,一派闲情逸致。
那些仆妇早早止步,两个伶伶俐俐的小丫鬟朝我走来,到跟前后福礼:“见过田姑娘。”
见这模样,也许有人事先跑来跟唐采衣说我来了。
唐采衣回过身来,看到我后扶着茶海起身,走下水阁。
她穿着一袭米黄色锦衣,衣上绣着深褐色花纹,大朵大朵,煞为好看,胳膊上轻挽的淡色披帛随风摆动,映着身后的水色,整个人显得剔透莹白。
到我跟前后,她微微福礼,说道:“田姑娘好。”
也许是吴挽挽跟我提过的原因,所以我现在的注意力几乎都在她的眼睛上。
真的如吴挽挽所说那样,唐采衣的眼珠子较小,眼白略多,其实应该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但却似蒙了层水汽,不是楚楚动人,泫然欲泣的水汽,而是暗蒙蒙,毫无神采,像被雾气遮蔽了一般。
我看了旁边的小丫鬟一眼,低声说道:“你让玉弓去找的人,是我。”
她顿然愣住,望着我的眼眸微微睁大。
我此行不是来套话的,而是想直接问清楚心中疑惑,所以不打算拐弯抹角,说道:“借一步说话?”
沉默一阵,她看向两旁的小丫鬟,让她们退下。
我随唐采衣上了水阁,她坐了回去,抬手示意我落座。
微风习习,茶海上茶具整齐干净,是一整套上好的穹州官窑金案瓷。
我在她对面有样学样的跪坐下来,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她,肤如凝脂,唇点檀色,一双拂烟眉微微上翘。唯一遗憾的是她的眼睛。
她垂下头,窍细漂亮的手指点过茶盖,轻搓茶叶,手法优雅漂亮,像皮影戏上的指法舞蹈一般。
“喝杯茶吗?”她说道,并未看我。
“好。”我应道。
“你竟然知道玉弓,”她的声音徐缓,边煮茶边说道,“你还知道多少?”
“那个溶洞是怎么回事?”
她手指微顿,抬眸看着我:“你看到了什么?”
“很多行屍,密密麻麻。”
她的唇角牵出一抹很淡的笑,笑意并未入到眼中,对我说道:“五邑城曾遭遇过屍群屠城,已过去二十年,加之官府一直封锁消息,许多世人都觉得是编造的,但田姑娘为巫师,应该愿意相信。”
“我信。”我说道。
她又垂下头,窍手在茶海上轻弄茶具,说道:“其实那溶洞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日我在溶洞附近发现脚印,我便猜想有人来过这,我怕这个人看到了令她害怕的画面,会去外面传扬,到处去说,引得更多人去春鸣山一探,故而才让玉弓回去找你。”
“所以,那溶洞是怎么回事?”
“溶洞,”她停顿了下,说道,“此事说来,实在太长。”
她望向水阁外的小池塘,说道:“沧州九龙渊绵延广伏,东接鹤山,南临柳州,北边一片广袤荒原,西北毗邻五邑城。五邑城之下亦有地火,虽不如鹤山之烈,且分布极散,隐藏极深,但出现了那几场地动后,地火开始探头,并逐渐变盛。”
一场清风拂来,她眸色微凝,收回视线望着我的眼睛,声音浮起一些疲惫,继续说道:“如今五邑城名扬天下的温泉出自三年前的地动,实际上,二十年前便有一场地动,那场地动让地火浮现,同时有一股极强的恶臭自接近东南九龙渊的白衣林里而出,在最南边还出现了一道细长地缝,那地缝渐渐变广变深,下有烈火熊熊,明明灭灭里不时传出凄厉哭喊。最先出现问题的是五邑城南郊的一座小村,五十来户人家尽数变为行屍,见活人生物便咬,没被咬死的会加入他们。行屍越来越多,遍布荒郊野外,直逼主城。”
“我父母便死在了那场浩劫里,是义父将我救下的。那时我已有六岁,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场景,黑压压全是行屍,数目达十万之多,非但杀不完,更有生生不息之态。”
我皱眉:“生生不息?”
“嗯,你若砍去了它的脑袋,它滚到了其它屍首脚边,便直接黏在了它们脚上,又变作一个新的怪物,会继续攻击。我所见过的最大的一个怪物,它有无数断肢残臂和头颅,足足有一丈之高。”
一阵毛骨悚然,我惊骇:“那,要怎么消灭它们呢?”
“那时有无数高人来指引并帮助五邑城,以阵法,火烧,或碎屍万段,”她说道,“但行屍数量仍在增多,直到一日,来了一位老者,他令人在五邑城大牢底下耗费七个月修筑了鬼鸣殿,但凡进去的,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