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我呸,你们也好意思,”烛司叫道,“以后想看戏就躲远点,被抓了还这么神气?”
白狐也嗤声,慢声说道:“小小烛龙,见到本上神,该有的礼数可别忘了。”
“是吗?”烛司冷笑,“本神岁数是小了点,可真要打起来,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本上神虽元神大损,可对付你这六百来岁的小烛龙,一根脚趾都能踩死你。”
“不自量力,”玄鸟说道,“六百岁的烛龙,连我的零头都不够。”
“上次他们被杨修夷打的很惨,”我看向烛司,说道,“我还拔过这只白狐头上的毛,它被吓得屁滚尿流。”
“胡扯!”白狐叫道,“胡扯胡扯!你这厮,岂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若非我们愿意放你,你且看!小人得志,属实恶心!”玄鸟说道。
“真的被打的很惨,”我叹气说道,“你看,都恼羞成怒了呢。”
“本神掐死你!”白狐说着,冲了过来,却从我身上穿了过去。
“行了行了,”烛司叫道,“都什么时候了,看不到我们如今所处的阵法吗?谁比谁高贵,装什么装。”
白狐哼了声,回去玄鸟旁边,玄鸟也哼了声。
我收回目光,看向大殿。
我的身子躺在很远很远的黑暗处,至少在百丈之外。
我们所处的阵法,在大殿至东最角落的地方。
这边极长极广,光影缭乱,已看不清谁是谁,但是我看到了那个“我”,她站在一个角落里,目光看着远处的师公。
而在我们另外一边,行言子领着两个仙娥,正在布置阵法。
我看到,行言子的手脚都在发颤。
他脸上有很多明显的伤口,有几处也许是我所伤,额头有两处淤青,如此模样看去,异常憔悴苍白。
“哼,行言子,又是他。”白狐说道。
“你认识他?”我说道。
玄鸟说道:“怎会不认识,此人给我们的巫殿所带来的麻烦,可不比那些十巫少。”
“呵,”烛司冷笑,“能容忍这样一个人在你们的地盘横行,还同我们一样被他弄到了这阵法中来,就这,还敢拿辈分拿捏本神?”
“放肆,”玄鸟说道,“尔乃区区小龙,在吾辈跟前岂敢口出狂言。”
“臭鸟一只,还说别人区区小龙,懒得理你,”烛司说道,而后问我,“初九,行言子现在要做什么?”
我摇头:“我不知道。”
“是祭灵之阵,”白狐说道,“孤陋寡闻了吧?”
“祭灵?”我说道,“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祭灵之阵。”
“不然我说你孤陋寡闻?”
“那,白狐上神见多识广,不妨说说?”我说道。
“哎哟,”他语调轻扬,越显妩媚,“难得,小刺蝟球转性了?”
我觉得这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爱说不说,”烛司说道,“给你点颜色就以为能将尾巴翘上天,怪不得是只九尾狐。”
“你这只大刺蝟球更要闭嘴。”玄鸟说道。
怕他们又吵起来,我说道:“上神?还请赐教。”
白狐不屑的冷哼了声,淡淡道:“那你便听好了,此祭灵之阵名唤离蚀,乃上古十巫常用祭灵阵之一,若想对付尔等,你们一个是一缕残灵,一个乃修为尚浅的龙魂,早便在此祭灵阵中灰飞烟灭了。幸得我们两个上神在此,镇住此阵,若不酝酿个百年千年,根本连我我们的皮毛都伤不了。故而,你们今日是托了我们的福。”
“离蚀。”我看向行言子,所以,当初将我从安生湖底拉扯而起的,便是这个祭灵阵。
可是……
我看向我身体所躺着的角落,不解的自语:“行言子几次三番用祭灵阵对付我是为什么,这些人一直想要的,不都是我的身子吗?”
确切来说,是我的血。
我的命在那些人眼中一直都可有可无,但是我身子里面流淌着的血是月家世代以初杏山涧所传承下来的,可以操控化劫的血咒。
莫非,行言子是要以我的灵,操纵我的身子?
但是,灵体极其容易灰飞烟灭才是。
还有,我最最害怕和不解的那个问题,我和九头蛇妖究竟是何牵连?
为什么行言子在焚彘岛时,会有九头蛇妖的头颅被抬上?
大殿下面光矢疾飞,碎金乱玉,
对面山崖也爆发了战斗,宫阙门前,一团须弥浮光裂於空中,十一个年轻姑娘悬空围着它,将胸前结印里的白芒汇入浮光之中。
师公和师尊,还有广征道人和长云尊伯他们正在冲破那些人的防线,向那团浮光靠去。
师公平素不太爱穿白衣,如今却是一身月白。
师尊也是,他喜欢粗衣素布,如似农夫,如今却也是一身白衣。
其他人在拚命掩护,场面虽然分为两拨,比方才清明,但也比方才更加激烈。
“那团白光是什么,”烛司说道,“左看右看不像是界门。”
“是界门,”白狐说道,“整座巫殿能行到此,是因为地宫八盘之上有个正阳之地与此阴阳相对。宫阙之中阴气萦绕,戾煞极重,他们在此设列一个纯阳之阵,就能取代那正阳之地与这座巫殿的相持之力。其中学术我不懂,但是他们肯定已经想到办法在此强行开启界门了。”
“强行开启界门?”我好奇道,“你是说,他们要逃跑?”
“打不过了,为什么不跑?”他回道。
“打不过了?”我转头朝下面看去。
那团浮光愈渐强烈,所有人都在抵死保护那十一个姑娘。
“如此大阵,可得不少人来祭呢,”白狐说道,“这列阵的十一个女子恐怕就得死在这了。”
“烦死,”玄鸟说道,“又得扫地。”
我皱眉,不解为什么要说打不过,就目前来看,两边人数不均,他们远胜於我们。
不过,激战至此,倒的确他们死多,我们伤少。
浮光越来越强,大如盛日。
我迷上眼睛,颇觉刺眼。
人群里不知是谁怒喝一声:“都后退!”
话音方落,整座大殿便剧烈一颤,雷霆之响轰鸣而起,一阵强大的灵气荡向四面,白光耀目。
那十一个姑娘转瞬化灰成烟,随空蒸发。
我们所处的祭灵阵亦被顷刻震碎,我同他们三个一起摔了出去。
气韵如江流,以冲天之势汹涌而来,尘烟水气所过之处,阴邪荡然无存。
我被冲击到了一个角落里,睁眼如盲。
“短命鬼!”烛司的声音传来,“快回去你的身子!你会被吞噬的!”
不待我回话,大殿再次一颤,烛司高声厉喝:“初九!!!”
我想要回去,但毫无办法,终於挣开角落,去寻我的身子,汤汤白烟再度冲来,我已躲无可躲,间息一瞬间,冰渊惴惴,什么念头都来不及生出,我闭上眼睛,绝望的等着被撕个粉碎。
气韵纯白如雪,盛气浩荡,极纯极正,较天象白芒阵更胜之百倍。
我被重重撞在墙上,痛的像是要将我撕碎。
时间极短,犹如朝露夕花,时间又极慢,譬似长青万年。
我静静等着,缓缓眯开一只眼睛,浩渺浮烟仍在,只是渐渐沉淀,清如琼汤。
我随即睁大眼睛,我没有化为浮云清烟,我还活着!
我忙看向师公他们,所有人都半跪在地,各自罩着护阵。
而他们前面,那道气韵於半空结成晶墙,横亘在悬崖之上,宫阙之前,固若金汤,除非万箭齐发,否则无计可施。
我也终於在这片清明里看到了杨修夷。
他从地上站起,一身紫锦窄袖劲装,宽肩窄腰,高大修长,墨发束在一起,长垂而下,色泽乌玉,如质地绝佳的墨缎。侧脸望去,他两鬓碎发散乱,飘逸如仙扬,愈发显得皮肤光洁似玉,可是吐息极重。
他握着剑,肩上腿上都受了伤,鲜血将紫衣染深了大片。
宫阙门前,一个女人最先站起。
蓝凌云纹长衫,面纱垂地,玉笛斜执,芒光如月色般附於长笛上,身上大片血渍,左手在滴滴淌血。
我认得她,君澜,那个一剑将我拦腰斩断的女人!
她身旁跪着一个高大男子,面貌同卫真有点像,他捂着胸膛,痛的站不起来的模样。
这时竹埙再度响起。
我暗道不好,看向其他人,所有人都似听不到,可是那只无形的手却伸了过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