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见客,应该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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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的别厅,三边窗扇皆开着,右边透薄的屏风映出几丝微光。
一个高挑女人端手站在屋中,广袖如云,垂眸打量着桌上所摆的潮海缠丝小熏炉,听到动静,她抬眸淡淡的朝我看来。
触及她的视线,我脚步微顿,而后又迈了开来,朝她走去。
“夫人。”唐芊福礼说道。
女人微微点头,面淡无波。
她身后那些气势非凡的姑娘们眼观鼻,鼻观心,微垂着头,像是没有看到我。
我的目光看回女人,不知怎么开口。
她长得着实好看,绝色盖世的面庞,双眸清冷平静,像是一池雪地,肤若霜玉,饱满光嫩,看上去不过才三十一二岁。
身上双层云绫紫金锦衣,发髻干净,对齐簪着两支花丝白玉凤簪,在她发髻后,还垂着一条淡紫色的清逸飘纱,窗外清风徐来,飘纱迎风如柳。浑身透满无上的贵气和端庄,连仙姑汤瑛都不及她一分明艳和凌人。
“田姑娘好。”她先出声说道。
我顿了下,回道:“杨夫人好。”
她微微侧首,对身后那些姑娘们说道:“你们退下。”
那些姑娘们福礼:“是。”
唐芊看我一眼,而后对杨修夷娘亲也福礼,告退离开。
在案几旁坐下,李管家端上茶水后便走了,我望着茶水升出来的烟气,嫋嫋娉婷,静谧无声。
“叫我伯母吧。”她淡淡道。
我朝她看去,点点头,从善如流:“伯母。”
“忽然造访,唐突了。”
我望着她的眼睛,她也望着我的眼睛。
我敛了下眉,不想拐弯抹角,直奔主题:“你找我是跟杨修夷有关吗?”
她端起茶水,抿了口放下,看着我说道:“田姑娘,你恨我吗?”
“……”
我以为我很直白了,她却比我更直白。
顿了下,我说道:“这是我第一次见你,为何要谈到恨字?”
“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你心中知晓我说的是何事,”她说道,“我不知道你这五年里发生了什么,但应是过的不好,生死关头之际,你可有恨我?”
桌上灯盏青光幽幽,她的绝美面庞似铺了一层薄玉,眉宇和杨修夷有六分相似,神韵清冷孤傲,但是,杨修夷没有这样的傲慢。
我摇头:“没有,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她微微弯唇,似笑非笑:“琤儿已有三年没同我说过话了,他恨我。”
我垂了垂眸,这话便不知怎么接了。
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与我何干。
“听说琤儿为了你,如今去了荒海。”她说道。
“嗯。”
“可有说何时回来?”
我摇头:“不知道。”
她没再说话,低垂下眉,窍长手指提起茶壶,徐徐斟着,水声叮咛悦耳,衬得满室安宁。
她放下茶壶,端起茶盏,又饮一口。
看得出她眉间有所心事,但饮茶姿势漫不经心,这是久居人上的慵懒,她的气质亦是我平生所见女人中最为清华怡然的那个,或许这便是累世权贵所富养出来的娇女。
安静良久,她拿出一个小锦盒,放在桌上推来:“田姑娘。”
我看了眼盒子外昂贵的织霞锦缎,说道:“是送我的?”
“嗯。”
我打开锦盒,共盛着三块玉石。
第一块是极泪瑄琛,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都大,蓝的璀璨晶莹。
第二块是一块红玉,古拙大气,玉中隐然有华彩流光,像血液一般缓缓流淌。
第三块是苏途古玉,个头并不是很大,色泽却最沉拓。
“这是太灵暖玉,”她看着第二块,淡淡道,“听说你身子冰冷,这块暖玉可帮你驱寒,以后冬日便不会那么难熬了。”
我从未听闻,《焜世经》上也未曾提及,该是极为稀有之物吧。
“至於这块苏涂古玉,”她又说道,“你们巫师平日涉险较多,这块苏途古玉灵气最强,你戴在身上,可用来驱邪避妖。”
我抬起眼睛朝她看去,她也抬眸望来,四目相对,我自认平静,她也始终清冷淡漠。
“为何送我这些名贵的玉石,”我说道,“无功不受禄,我受不起。”
“是我的赔罪,”她语声变得诚恳,“若非是我五年前所为,也许你能少受很多磨难。当初谣诼四起,传你已死,琤儿伤心悲痛,一蹶不振,我亦遗憾后悔,所以这些玉石,还请田姑娘收下。”
我双眉轻合,想了想,说道:“好,我收下……不过,你们并未欠我什么,我身上所有发生的过往,都乃我自己的经历,福祸悲喜我自尝,我亦承受得起。你我在这之前素未谋面,你更不曾主动加害於我,便无须任何遗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