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院子很干净,里屋大堂的大门也敞着,一眼就能瞧见一张千虔案。
清风缓滞,送来花木奇香,我转身合上院门,朝大堂走去。
几细月色从屋顶瓦片中落下,大堂摆设很古朴,一尘不染,有着很淡的檀香。
我一路进到内院,几排厢房幽暗无光,我的脚步声轻轻细细,怪阴森的,这里像是被空置了很多年。
屋中宽敞空旷,地上铺着青色的长方板石,陈设简单,一案一床一屏风。墙角下连排的板石颜色略深,曾经应该长期置着书柜高架。
我不解的看着四周,猜不到这里是谁居住的,不过,我摇了摇头,想那么多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一个古怪感觉让我皱眉,我有所感的朝地上那些长方板石望去。
这种古怪感觉越发强烈,我说不出是什么。
顿了顿,我抬脚走去,蹲下身后敲了敲。
是空的。
我抽出头上木签,沿着缝隙一点一点滑去,最后嵌入地缝,微微使劲,板石翘起一个角,一阵戾气扑面而来。
我将板石彻底掀开,不由捂唇,瞪大了眼睛。
一颗头颅,披头散发,双目已被剜去,嘴巴半张,黑洞洞的,皮肤枯槁起皱,长满了霉毛,分不清是男是女。
我在附近再敲了敲,最后又挖出了两颗。
其余地方没有了,一共就只有三颗,狰狞但安静的躺在地格里。
头颅不是晒干的,上边没有沉曲香,也没有任何防腐的措施,但在这样阴暗潮湿的地格里它没有一丝异味和腐烂痕迹。唯一的解释,是巫术。
这些头颅好歹都曾是别人的血肉之躯,竟被生生变为一团戾物,做这阵法的人真是歹毒。
不过我也知道,这不奇怪,花楼里的姑娘争宠争爱尚会对彼此下狠手施邪术,更别提这样的深宅高院,所牵扯的利益问题应该更为严重。
只是不知道这三颗头颅是这屋里的主人放下去对别人施咒,还是别人放在这里对这屋里的主人施咒,而且这样古怪的咒法,我没见过。
虽然这样的闲事对於路过的我而言着实没有要去管的必要,但是,这毕竟阴邪。
思虑了下,我微凝眉,三颗头颅被我同时移起,我看向院外,将它们抛了出去。
明日可见是个大晴天,待日出探头,晨曦光照,一触及阳光,这些邪佞害人之物就会在清明朗日之下化为黑烟,荡然无存。
我合上房门,转身离开,没有多停留,继续去找左显的居所。
时近亥时,才终於被我找到。
秋光居没有高墙高楹,入目便是一片枫林,盛夏的枫叶还未变红,嫩绿之色。
庭院雅致古韵,里面传来婴孩哭声,嘹亮有力,有几个奶妈在哄,院中空地上则坐着几个清闲无事的小丫鬟,正在绣着婴儿衣裳。
我摸清了下大概地形,躲开那些丫鬟,绕到后院。
秋光居非常大,前后共五个宽敞小院,主卧所在的院落那边,中天露在院中方石砖地上耀下一片蓝光。
这个点了,蔡诗诗竟还未睡,她同一堆奶妈一起出来,两个男婴躺在那些奶妈怀里,一个睡着了,一个又在嚎啕大哭。
蔡诗诗扶着腰身,在一个丫鬟的搀扶下缓步迈下石阶,边说道:“派人去喊少爷了吗?”
“已经喊了,”小丫鬟说道,“但是少爷没有反应。”
蔡诗诗拢眉,抬眸朝北面院落望去,低低说道:“罢了,不来便不来吧。”
丫鬟垂头:“嗯。”
“嗯?”蔡诗诗眉梢一挑,语调加重,“你嗯什么?轮的到你嗯?”
小丫鬟忙摇头:“不不,奴婢的意思是,奴婢的意思是……”
“行了,”蔡诗诗横她一眼,“净是惹人不悦的东西。”
小丫鬟不敢说话,将眉眼的极低。
蔡诗诗看向前面一个仆妇,说道:“刘妈,你再去打听打听吧,看看林家到底给老太爷送了什么。”
“好,我这就去,”仆妇应声,抬头又担忧的看了蔡诗诗一眼,叹声说道,“这日子过的,七姑爷待你要是有左三少爷待林氏一半的体贴就行了。”
蔡诗诗神色不掩落寞:“别说一半,丁点都不会有,你还是快去吧。”
仆妇点头离开。
蔡诗诗带着其他人朝另一边走去。
我避开她们,从南边绕去,打算等蔡诗诗落单了再动手。
不过转过一道弯口后,我的目光瞬时被前面桂林所吸走。
那些树梢下悬着许多红榴金粉所绘的碎小玉快,全部一模一样,半圆半缺。
这图形……
我双眉皱起,我不会陌生,多少个夜晚我望着它入睡,映着窗外的星子或明月,满腹愁肠。
是陪伴了我整整六年的真源玉。
夜色淡去玉上的瑕疵,远处透来的微光将它勾勒,便是这个图形,一模一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