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他淡淡一笑:“你若是想要出去,到时我带你一起走。”
“当真?”我开心道,“你不骗我?”
“我为何骗你,”他失笑,摇摇头,“小丫头,你合我眼缘,我就算骗尽天下之人,也断不会骗你。”
“这个,就言重啦。”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呢?”他问道。
“明年五月吧,”我说道,“我同师父有一年之约,我八他二,这一年,我想多赚些钱,有一个立足之本。”
“赚钱啊,”他轻皱眉,抬眸望着我的庭院,说道,“可我见你开张也有两三个月了,好像一分都没赚到?”
“……”
我讪讪收回视线。
“哈哈……”他低声朗笑,说道,“不急,待你手头这些忙完,你便好好琢磨经营之道,以你这般聪明能干,没有什么难得到你。”
我点点头:“嗯。”
“那,你和修夷之间,”他忽的话锋一转,“你们如今,言和了?”
“他啊,”我说道,蓦然,唇角有些没能忍住的笑,我轻咳了声,收敛说道,“也就,算言和了吧。”
“怎么?”庄先生笑着看我,“我一提他,你便想笑?”
“是我一想到他,我便想笑,”我侧眸看着庄先生,低声道,“但是你不要去跟他说。”
“那你们如今,是神仙眷侣了?”
“那倒没有,”我托起腮帮子,看着前边的檐下灯,说道,“就是……”我想不到一个好词,最后说道,“拉拉扯扯吧。”
“哈哈,这是何意?”
“我在想想,”我说道,眼眸变得悠远,喃喃道,“心至苦,忽至盛,皆因为他。”
“那为何不与他在一起呢?”
我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我这一世,着实经历了很多。
但是,鸿儒石台上的万夫所指没能打垮我,成千上万的行屍追着我,要吃我,这也不足以吓到我,血猴撕碎了我的小腹,只要我能醒来,我就能够重新爬起。
唯独五年前离京的那一个晚上,我找不到我自己了。
从来没有觉得那么痛过,稍微静下来,就会哭,像是听不到别人的声音,看不到别人的身影。我亦不想说话,不想吃东西,不想喝水,若非想着要尽快逃离,也许我路也不想走。
庆幸那个时候,还有仇恨支撑着我,可是,我真的不愿再去接触那种万念俱灰。
这不仅仅是“害怕”两个字就可以形容的,那是我所有情绪的全面崩溃和抑郁。
我知道让“情爱”两个字占据如此大的分量极其不对,生命不应该被它所羁绊和主导,正因为如此,我才更加不愿去涉足。
心至苦,忽至盛,皆因为他。
心至盛,再至空,后至死,则因为情。
·
我称要去找沈云蓁,终於结束了和庄先生的对话。
将李管家她们支走,我让沈云蓁出来,想同她说一说顾茂行的身世,还有湛泽图纹。
她随我一同迈入我的小院,院中清冷了很多,她抬眸看向左显的房子,没有多大惊讶,平静说道:“他走了。”
“嗯,”我说道,“我将蔡诗诗害你之事说了。”
沈云蓁微顿,看着我道:“他如何说的?”
“他一直自欺欺人的认为你还活着,如今得知你真的已死,他哭得很伤心。”我说道。
“他……哭了?”
“对,”我说道,“明天杨珏的案子,恐怕他会更受不了,但是……只能接受。”
“嗯。”沈云蓁点头。
我将顾茂行的身世简单说了下,还有我所知晓的,一些和魔界有关的事情。
沈云蓁安静听着,陪我聊了一阵,快子时时,她同我告辞离开。
我想着明日一早还有事,便强迫自己尽快入眠。
一觉没能睡多久,卯时,玉弓悄然进来,将我推醒。
而后我留了书信,带着昨日整理出来的东西,和玉弓悄悄摸摸从后门溜走。
上街走出去很长一段距离,我们两个人的走路姿势才稍微变得大方。
为了乔装,我们穿着村妇的布衣,一身朴素,包袱背在身后,像是进城卖菜的。
不过,我们是要出城的。
在车马行雇了辆马车,我们坐在车上啃肉包,但盛都着实太大,等马车赶到城门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队伍很长,我们靠在马车厢里小睡了一觉,醒来还在排队。
玉弓掀开帘子张望,语声有些不耐:“田掌柜,人可真多。”
我点头,目光却在她掀起的帘子外面捕捉到一个熟悉人影,我说道:“把帘子再掀上去点。”
我们马车的十步外站着一个高大男子,手牵骏马,木簪束发,一袭黑衣武服,窄袖长衫,肩上背着大刀,神色紧绷,看得出心情沉重。
“田掌柜认识?”玉弓压低声音说道。
“石千之。”我轻声说道。
他的容貌有些变了,脸上戴了一大把假胡子。
“他越狱了。”我说道。
杨修夷没有亲自出手,而是交代邓和去做的,我所知道的便是,石千之就真的被逮进去了。
他现在这是……要逃跑?
队伍朝前移动,他牵着马匹迈去,不时朝前边一辆马车故作漫不经心的望去。
由於他望去的次数较为频繁,我也不由抬头,朝那边看去。
“田掌柜,那辆马车上坐的人会是谁?”玉弓问道。
“难道是公孙婷?”我说道,“她得知自己的事情要东窗事发了,所以提前跑了?”
“有这个可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