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眉轻皱,不明所以。
“你认出她了,对么,”女人说道,因着哽咽,声音越发粗哑,颤声道,“小,小姐……”
我一愣,又朝画中女子看去,再抬眸看着眼前女人,目光微微睁大。
“柳州宣城,清欢书客,她最爱看的。”她哭道。
“你是,”我说道,“湘竹?”
“小姐,”她抬手抹泪,“你终於认出我了。”
“你怎么认出我的?”我反问。
她左右望了圈,啜泣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人多。”
我没有动,说道:“你找我何事?”
“小姐……”
“我的玉呢?”我又道,“我的玲珑紫玉,被你盗走的那块双生蝶玉,又去了哪?”
她怔怔垂下头,眼泪又滚落下来。
她如此神情和衣着,加上已过五年之久,想也知道,我那块玉定是没了。
以前我那么恨她,眼下她这模样,我再恨,也不觉得有报复的必要了。
“别跟着我。”我说道,转身离开。
“小姐,”她追上来,又拉住我,“此事危急,你不能不管。”
我沉了口气,止步说道:“与什么有关?”
“一只,一只吃人的怪物,自海里出来的。”
我皱眉,朝她看去:“便是近日常传的,那吃人之怪?”
“对,”她忙点头,“小姐也曾听过?”
“此事是真的?”
“是真的!我亲眼所见的,小姐,此事危矣!”
我看着她的眼睛,她仍含着泪,眸光有期盼,有焦虑,有哀求,也有怯弱。
我朝她后面望去,不确认是否是她的圈套,但她周围的确没有奇怪的人。
顿了顿,我说道:“跟我来吧。”
她一喜,欣然说道:“嗯。”
·
桥头下去的西南面,是永城的主道长街,我带她在这里寻了座茶楼,要了一个普通包厢。
伙计送来一壶花茶,几盘糕点,客客气气离开,我走去窗边,将窗扇一一合上。
湘竹跪坐在地,画轴横置在她腿上,她的手指微微揉着画轴,模样很紧张。
我回去在她对面盘腿坐下,提壶斟茶。
茶水滚烫,热烟嫋嫋,我放下茶壶,抬眼看她:“说吧。”
她看着我,顿了下,说道:“小姐如今,俨然变了个人,出众卓然,身上的风度气质,满是清华。”
“不必再叫我小姐了,”我说道,“我只是雇你,没有买你。”
她轻轻点头,垂下眉眼,少顷,她抬起手,将脸上纱布缓缓摘下。
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敷着黑色膏药,血水凝在上面,像坑坑洼洼的沼泽泥地。
记忆里她有双明亮灵动的杏眸,如今布满血丝,连眼型都快要分辨不清了。
纱布被她放在一旁,她垂头看着手中画轴,说道:“这画上女子是我,我本是秉州武城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六年前,我害死了我的庶妹和她闺友,逃去了柳州,阴差阳错成了你的丫鬟。”
“难怪,”我说道,“原来你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早就不是了,落水丧家的犬罢了,偏我自己认不清这一点,”她低低道,“其实,当年拿走双生蝶玉后,我就已经后悔了,杨公子……并非我能得罪的起的。那些人一直追踪我,我逃出辞城以后每日躲藏,不敢去人多的地方,一直想找机会将手里的玉卖出去。最后一番辗转,我撞在了何郎的手里。”
“何郎?”
“是我的,夫君。”
“你成婚了?”
“嗯,”她抬眸看着我,“我终於寻到一个买家,将玉出手,那买家恰是他朋友。何郎知道杨家暗人在追查双生蝶玉,便顺藤摸瓜,用一笔丰厚银子将我引了出去,捉住了我。”
“既然你们成为了夫妻,那想必不仅仅是捉住你这般简单,中间该有许多曲折,”我说道,“唐小姐,我并不是来听你书的,对你的风花雪月更无兴趣。”
她轻蹙眉,点点头:“好……是这样的,我哭诉自己身世凄惨,趁机逃了出来,又被捉住,其后和何郎几番纠葛,最后在辞城去往穹州的荒村小道上,我们又狭路相逢了。穹州那么大,三十多个城池,这样也能遇见,我只得认命。我扔了包袱,对他说,要捉便捉吧,岂料他对我已动心,自马背上跳下,将我取笑了一番,就将我一起拉上了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