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怪何郎,”她急忙辩解,“是我的错!”
“明明是捉贼的人,最后却也变成了一个贼,”我淡淡道,“你们果然是一对。”
“小姐,你若真的恨我,待救出我儿后,我愿意以死谢罪,”她哭道,“此事真的与何郎无关,是我,我当时为博得他同情,诋毁了小姐许多恶语,说小姐专门欺压刁难下人,爱对人施以拳脚,何郎这才,这才……我才是恶人,何郎很善良的。”
“你靠着诋毁我去过潇洒的生活,还卖掉我心爱的玉石,现在,还求着我帮你?”
“小姐……”她俯首大哭,泣不成声。
我起身去到窗边,微微推开窗户,日头渐渐西移,已快黄昏。
“我稍后还有事,”我说道,“我可以给你点银子,你先去寻个客栈,明日午时,在此包厢等我。”
“小姐,”她声音浮起喜色,“您是说,愿意帮我了?”
我回过身看着她:“你听说十巫在永城一带活动,故而来此,那么,你打算如何找到他们?”
“有办法的,”她说道,自袖中摸出一块小牌子,放在桌上,“我来珝州那日,特意去找林铁匠订制的桐木小牌,刚才才去取来。”
我看向那牌子,上面刻着“舞阳”二字。
“这是……”
“舞阳代表赵,这块桐木小牌,便是十巫中的赵氏,戴在身上,若有认识的人,会主动来寻你,是一个见我凄苦的老人家教我的。”
“可否给我?”我说道。
“自是可以,”她起身递来,“小姐。”
入手精致,颇具分量,我来回看了几遍,不知到底有没有用。
顿了顿,我拿出三钱,放到她手里:“你去找个客栈吧,明日在此见面,若我一时无法赴约,我会派人告诉你,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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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的暮色来的很快,夕光吞天,千屋共霞,满城烟树被残阳映红,杳杳苍苍。
我坐在街口一条水桥前,耐心等着身后茶楼的说书先生出来。
几个笑声清脆的鲜衣少女嬉闹着经过,我回头看着她们,双眸有些怅惘。
碰见湘竹,我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并不是完全冷漠的,其实心中像是有根琴弦被忽然拨动。
我忆起五年前刚下山,来到宣城时的喜悦心情。
那时我一个人背着包袱,带着攒了许久的银两,站在城门外,仰头望着宣城二字,跟个傻子一样咧着嘴,笑得开怀开心。
心里所想的,是终於自由了,快要见到爹娘了,也可以和世人一样,每天都能闻着街上包子铺的香气醒来,只要一推开窗户,楼下就是卖桂花糕蜜豆糕红豆糕们的摊贩,想去听说书,只需拐个弯就成……
却,是一场骗局。
我的身世被缓缓揭开,真相鲜血淋漓,我所有的美好憧憬被击个粉碎,我编织的那些未来,更不可能到来。
不过,来不了,就来不了吧。
其他的活法,也是活着。
水波轻漾,能看到水里轻摇的小鱼,我拾起一块石子,往远处丢去,看着涟漪散开,一圈一圈。
说书先生是小半个时辰后才出来的,街边已挂起许多灯笼。
我并不打算客套说话,起身迎去时,我抽出刚买来不久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直接将他吓傻,没有多费唇舌,他便什么都交代了。
这个故事,出自埠璪凌波楼,是一个姓庄的姑娘所写。
庄姑娘,应该就是清婵了。
埠璪在华州,位於汉东西北,能传到曲南的永城,可想范围之广,也许已传遍汉东,甚至去往了关东关西和盛都。
两个姐姐这一世辛酸悲苦,命途坎坷,却还要在死后被人在茶余饭后用来妄议嘲弄……
我收回匕首,平静的让说书先生离开。
待他一走,我握着匕首的手便禁不住发颤。
我力持镇定,将匕首送回鞘中。
清婵。
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绝对不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