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驻足。
一直背对苏辰的白袍年轻人,身躯颤抖,转头过来,露出了与他年纪不相符的枯槁皱褶容颜,伸出了颤抖的手,满脸恐惧,警示苏辰。
“快走!”
“她……是妖魔……”
破庙门前,苏辰还是驻足。
扑通!
白袍年轻人,不,老人,倒在了地上。
“公子,莫不是吓傻了,知晓吾是妖魔,竟然还不逃,啧啧,也算你有自知之明。”
“看来,你也知晓,你逃不掉。’
“你这皮囊,倒是没他的好看。”
“不过,本姑娘不挑食。”
这女子,衣如薄纱,半裸半露,咯咯笑着,如银铃之声,赤着双足,朝苏辰勾手,发出魅惑之音。
“来!”
有妖气涌动,化作香风,涌进苏辰口鼻。
只是。
她百试百灵的妖法,没了效果。
破庙前。
苏辰驻足,仍在破庙门前。
“嗯?”
这女妖,露出冷笑。
“看来小瞧你了,原来是个有修行在身的小子。”
“只可惜。”
“吾离一品妖邪,都只差一步!”
“来!”
她加重了话音。
妖风弥漫,香气浓郁十倍不止,朝苏辰口鼻而去。
“原来只是个小妖邪。”
“皇城脚下。”
“小妖邪,都能这么放肆了吗?”
苏辰在叙说。
下一瞬。
他踏出一步。
轰!
惶惶气血,如大日,此时展露在这蝴蝶女妖的眼前。
“不!”
“你是宗师?”
这一刻,蝴蝶女妖惊骇欲绝,连连后退,想要躲避这熊熊大日火浪。
她连连呼喊。
“你是古宗师?天盟,跟我妖魔山有约定,山主不下山,妖将不出手,他们亦不插手凡俗……”
“你敢打破这一份誓约不成?”
这话语中,威胁意味明显。
妖魔山主。
每一尊,都是上位大妖魔,比肩先天大境。
妖将。
或许,则是大妖魔。
“天盟誓约……”
苏辰沉吟。
蝴蝶女妖露出笑容,她又得意了起来。
“是的。”
“你敢违约,必死无葬身之地,到时,你们天盟都容不下你,会亲手将你处决!”
蝴蝶女妖大笑。
妖魔山势大。
在大虞时,就如此。
只是诸位山主,亦在忌惮,一直在等仙临,不见踪影,这人间真正的底蕴,惊才艳艳的先天大境,与登顶三仙。
故而。
有此誓约。
下一瞬。
蝴蝶女妖的笑容,夏然而止。
只听苏辰在道。
“天盟?”
“一群无胆鼠辈,还处决吾,不守人族山河,吾不将他们斩尽杀绝,就算好的了。”
苏辰有说话的底气。
所谓天盟。
最强不过两尊亚先天,都是他手下败将!
这份盟约,如何制约的了他。
“不!”
“我姑奶是妖魔山主,你……”
蝴蝶女妖,话语停滞了。
轰!
在这煌煌大日之下,她魂飞湮灭。
破庙。
这也是故地了。
他曾与青雀在此避雨,曾与桀在此相遇,曾在这里与龙轩分离,还曾遇见司空,习得讨封登仙术。
“过往,如恍惚一梦。”
“仿若昨日。”
“又如同,千百年前了。”
苏辰走来,为地上这一位白袍年轻人把脉。
他,还有一口气。
亦只剩下一口气了。
“你警示虽无用,但这份情,我亦认下了。”
苏辰递出一股长生真气,想要温养此人身体,替他吊命一段时日。
刹那。
长生真气流转,溃散一空。
“咳咳。”
“先生不必救我。”
“我为绝体,百漏身,无法修行,聚不了气,凝不了血,今日必死了……”
“我有一愿,请先生助我。”
白袍年轻人,颤抖递上了一方锦帕,锦帕包裹着一枚闪耀灵光的赤红之花。
这是一枚奇药。
血阳花。
又叫做地狱之花。
如五脏草,六腑花那般的人间奇药。
凡药,宝药,药王,奇药,灵种。
差不多就是人间药草的档次。
“请帮我把此物,交给云阳……吾等不到她忘却旧人,回心转意了。”
他,死了。
破庙里。
看着这陌生白衣人的死去,苏辰感慨,人命如草,乱世如刀,不断收割。
“云阳,是我知道的那个云阳吗?”
树须涌动。
苏辰取下这陌生白衣人的一根发丝。
……
“我叫徐歌,官宦之家,父曾担任大梁、大周执宰,为天下之名劳苦。”
“可,吾父死了。”
“那一.夜,他回京,帝召他入宫,在家中,他在笑,极其开怀,笑到泪流。”
“那一.夜,他入宫,再没回来。”
“后来。”
“我知道了,他做了一件大事。”
“入宫,赴死而去。”
“他跟我一样,不是修行,绝体,百漏身,可他总希望为这悲苦万民做些什么……”
……
“我叫徐歌,靠着祖辈蒙阴,在太医院混吃等死。”
“那一日,遇见了她。”
“我知道,此后,我想娶她。”
“可惜。”
“他是高高在上的云阳郡主。”
“我只是落魄的小太医……”
……
“我想为她做些什么。”
“哪怕知道,她心有所属,我还是想为她做些什么。”
“打听到了。”
“我要为她寻那一枚奇药,治好她的旧疾……”
……
“吾叫徐歌。”
“当初,吾父做出惊天之事,为万民慷慨赴死,吾不理解。”
“可,现在吾理解了。”
“原来,为所爱赴死,竟如此满足,可惜,这一株花,无法亲手送给她……”
……
破庙。
白衣徐歌,被吸扯到干枯的身形,化作齑粉,随风而散,只留下一件衣袍。
树须涌动。
苏辰结果那一方锦帕,化作他的模样,踏上了那一辆马车。
“原来你是他的儿子。”
执宰该死吗。
该死。
他杀了青雀。
不该死吗。
不该死。
他为民劳苦,是个胸怀天下,悲怜苍生的好人。
可惜。
在这乱世,从来没有什么该不该,人如无根浮萍,飘零半生,什么都握不住,也改变不了。
玄龙十年。
这一.夜,月朗星清。
苏辰回到了皇宫。
以太医院,徐歌的身份。
在宫门前,他遇上了龙驾,倒也不能称龙驾,毕竟,他只是个执掌皇帝权利的太监。
他驾着马车,退到路旁,龙驾马车里,这位紫袍的九千岁,并未看他,行色匆匆。
去往的方向,像是他潜居的皇城医馆。
只是。
他不在那里了。
咕噜咕噜。
脚下一阵异常动静。
苏辰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扒拉他的脚,苏辰低头一看,赫然看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灰头土脸,委屈巴巴,看着他的墨玉小龟。
小龟好似在说。
跑路,怎么又把小龟忘带了。
“又被你寻到了。”
“先天大境,都看不破我的伪装。”
“偏偏又被你寻到了。”
“小龟啊小龟。”
“我只有你陪着了。”
苏辰在笑,只是笑的寂寥,他摇晃缰绳,驾着马车,进了皇宫,入了太医院。
此后。
很长一段时间。
他,将会是太医院,徐歌。
太多太多的故人被他送走了。
原来。
一直以来,
他都是一个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