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怎么还没来?” 梦芸数次转头眺望,却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赶来,心急如焚,不愿离开,望见缠斗中连挨数掌,遍体血淋的潘晓,焦急的催促:“潘叔叔,你也快走啊!”
“不要管俺,俺走不了了,你们快走啊!”
潘晓的意志丝毫未有松动,将空智死死拖在原地,以身作盾,若是出现破绽,便以身体硬接掌力,不让对方有机会绕过他。
净鸢师太见梦芸不愿离开,用虚弱的语气下令道:“将她拖走!”
无花寺的弟子流着泪,强行把挣扎的梦芸拖了出去。
空智见人群即将逃出生天,面相更显疯狂,背后化出的罗汉虚影也变得狰狞起来,仿佛将要堕落成魔。
他以身作锤,向前猛突,却是十八罗汉中力道最沉雄的骑象罗汉,摧山裂海,轩昂不可一世。
潘晓见状,运起十成功力,左足移转直立,右足绞至前面,同时两掌相合,平至胸前然后蓄全力於掌,身向左旋,两掌向左右斜上方猛力击去,正是罗汉醉酒。
两尊罗汉如天神搏杀,冲击刹那间,地陷三寸,劲风如浪。
潘晓呕血而退,双臂疼痛欲裂,经脉受创,难以提起,仿佛不属於自己。
他以眼光余角瞥见还有人尚未离开,便强压伤势,再提一口气,在地上扑跌翻滚,展开特有的下盘攻势,双腿如一把大剪刀似的剃去。
空智以腿功应对,连接数下,分外别扭,有些应接不暇,颇为慌乱。
因为潘晓是倒在地上,以手为支撑点,两条腿做攻击,而空智站立着,只能以单腿进攻,另一条腿必须用来支撑,顿陷支绌。
连挨数下,皆被踢中髌骨,饶是有先天真气保护,空智也觉膝盖疼痛欲裂,当下翻身而坐,化为静坐罗汉,以静对动。
身如老树盘根,双手挥舞如枝,一眨眼彼此交手五十多招下,终究被他以力破巧,横霸的以先天真气打断了潘晓的腿骨,接着单手抓住小腿,狠狠甩了出去。
终於甩开了包袱,空智禅师转身向着隧道奔去,试图从后方袭击逃跑的众人。
潘晓双腿蹬地,强忍着锥心的痛楚,重新拦截:“不准走!”
空智禅师本以为刚才那一击就足以甩开这名难缠的对手,打断了一条腿,不可能再主上,谁知对方竟像是牛皮糖似的,任他锤掌拳劈,就是不肯退开,明明受到的伤势,就算当场咽气也不觉得奇怪。
入魔的心烦躁不已,怒火烧去理智,当下运转全身功力,体表覆盖上一层金色皮甲,双掌蛇引龟缩,十八尊罗汉像交相变化,拳劲如汪洋涌动。
潘晓身在其中,但觉四周巨力奔涌旋转,前劲未消,后劲又至,越积越厚,有如城倒山倾,压得他呼吸艰难,眼前影影绰绰,仿佛有十几个空智禅师奔走,虚影实形,难分难辨。
他勉强接下数招,就听空智一声大喝,掌如雷霆击下,正中胸口,肋骨尽断,五脏俱裂。
他向后蹭了两步,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嘴角鲜血长流,未及转念,腰脊间又是两痛,立时真力尽泄,瘫软在地。
潘晓只感五脏六腑皆已破损,经脉更是寸断,全身瘫软如泥,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气,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在几乎天旋地转的眩晕中,他看见空智禅师穿过了入口,举拳往地上砸,却是要破坏用来连接无量山和虚空隧道的灵毯长桥。
此刻逃出去的众人都在这条长毯上奔逃,
一旦脚下法宝被损毁,就要从数百丈的高空落下去,摔个粉碎碎骨。 远方不停的传来了惊叫声、求饶声、哭泣声,就像是站在吊桥上遭遇风暴袭击一样。
潘晓悚然一惊,神智忽然变得清醒起来,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便是千斤巨石,也激不起丝毫涟漪,生平记忆如逆水倒流。
逃命的众人为了感激净鸢师太的付出,自愿结成人墙……
被玄鹤子假扮的僧人污蔑,千夫所指时,岳鼎为他挺身而出……
在暂住的客栈里,和无花寺的弟子以及岳鼎师徒洽谈尽欢,无视彼此身份……
从玄鹤子手中将人救下,担心会招来厌恶,不想被他人察觉身份,想要偷偷离开时,却被观昙华揭下了箬笠……
启蒙智慧后,被人类追杀,惶惶不知终日,幸而得师傅点化,和弟弟妹妹一起在破庙里度过的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灵台灯火如佛光乍现,照耀三千。
长久以来,苦苦追求的本心,就在咫尺之间。
化胡功急速运转,冲破了最后一层障碍,涌入四肢百骸。
体内莫名的涌出了力量,潘晓怒吼一声,发出了这辈子最嘹亮的声音。
身如猎豹扑食,猛然冲出,一头撞进空智的怀里,在不可思议的惊呼中,抱着空智一同摔出了灵毯,迎面呼啸的劲风,坠向大地。
……
“对不起,他的伤势太重,贫僧无能为力……”
“胡说八道,你是大夫!怎能救不了人?你不是号称妙手医僧吗,救不了人,还算什么妙手?你是否见我兄弟是妖,就不肯用心去救,需要什么灵药尽管开口,不管什么东西我都给你取来!”
岳鼎粗暴的拎起医修者的衣领,怒目相视,周围人一副想劝又不敢劝的模样。
对方苦笑道:“若非这位佛友舍身相救,要从天上摔下来的人便是贫僧了,此等救命之恩,贫僧再怎么狼心狗肺,也绝不会坐视不理。说实话,他从那么高的空中摔下来,没有当场粉身碎骨,已经是占了空智禅师为他垫底,以及落入湖中的幸运,若仅是这样倒也罢了,或许有一线生机,但在此之前,他的五脏六腑已是被重创,心脉也已断绝,若非体格强健……”
岳鼎缓缓松开手上的劲道,颓丧道:“对不住,是我冲动了。”
无花寺的女弟子听闻噩耗,本就是热泪盈眶,此刻连最后一丝希望也都断绝,再也忍耐不住,泪水如断线珍珠般落下。
妙手医僧不介意道:“贫僧能理解,江湖中人,难免……”
“岳兄弟……”
轻弱的声音,却比任何时刻都要响亮,岳鼎连忙俯下身来:“潘兄弟你醒了……对不起,兄弟无能,救不了你……”
旁边的女弟子顿时痛哭出声,外围一行被潘晓所救的修行者,也俱是语带呜咽,男人们大多仰面望天,不愿让人看见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