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是负责太湖渔村这片区域的老大,他是一个胖子,渔村渔民的船只大多都是从他手中租赁过去,每个季度缴纳一定数目的银两即可,倒不是说渔民们买不起一艘渔船,只是因为人船老大说了,凡是租用他船的人都能在太湖捕鱼的这片区域得到最大的安全保证,毕竟虽说是在王朝管制之中,又在落霞山之下,却依然免不了不被地痞流氓骚扰,只因姜家虽威名远扬,不过姜家这等江湖上的庞然大物是根本不会多做关注最底层老百姓的事情,若非是顶了天的大事,姜家绝对不会出面。
丫鬟姓张,她有一个挺不错的名字,张雪梅,她的人真正看起来也的确对得起雪梅这两个字,他父亲外号张老三,因为在家排行老三,所以就被村民如此称呼,张雪梅说她还有两个叔叔,只不过两位叔叔年轻时候早就离开太湖,几十年不曾回来,究竟是死是活都不知道,阿牛三人不知道张老三真正姓名,只不过见其年长,除去燕子李叫一声张老哥之外,他与赵健都叫他做三叔。
三叔道。
“咱们张家村几百户人家差不多都是租赁船老大的船,其实船老大从哪里来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刚来张家村的时候还很落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变出几百条渔船,并且手下养了一帮子人,倒也算不上强买强卖,毕竟船老大这几年也的确为张家村做了不少好事,而且外地来的干活儿的人到了我们这里也必须先跟船老大打一声招呼,他说留下才能留下,因为谁也不知道来的人是好是坏,是善是恶,村里人也几乎都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这些事情都是船老大全权处理,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张老三在肯定把这事儿给你们摆平。”
太湖之畔,芦苇荡白雪皑皑,天地间一片银白,张老三算是起的比较早的一个,因为这时候张家村几百户人家才刚刚升起寥寥炊烟。张雪梅自离开姜家之后就不再是之前那番打扮,而是换成了普通农家女子打扮,不过即便如此,仍是落的亭亭玉立很容易就能从人海中辨认出来。
“恐怕若不是你家雪梅在姜家做了几年丫鬟。张老哥你也未必能在那船老大面前有这么大面子吧。”
燕子李似笑非笑一句话让张老三瞬间下不了台,事实也的确如此,若非张雪梅的原因,他不过一个孤独半老头儿也未必就能被人船老大如此看得起,好在张老三倒也并非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
“老弟说的没错,不过咱家雪梅能被姜家看上也是一种福气啊,毕竟人姜家是什么地位?每年想进府的丫鬟不知道有多少,可真正能进去的也是寥寥无几啊,老弟这等嘴巴损人的功夫倒是跟我前两个月见到的有个年轻人有的一比。”
张老三乐呵呵一笑,阿牛倒也没问他那个年轻人是谁,毕竟这天下这么大,嘴巴会损人的人多了去了。
船老大的住处是在太湖湖心一座小岛上,岛上有一座湖心小筑,说不上繁华气派,却也别有一番雅致,张老三说这小岛是船老大一人买下来,花了不少银子,事实上光靠这几百渔船的租赁费用绝对买不起这么大的地方,因此私下里都说这船老大肯定是乔装打扮,其实来头大的很哪。
渔船靠近小岛,其实这小岛距离张家村并不远,也就二三里水路,因为是冬季,太湖是内陆湖,湖水流动并不大,因此有不少水面已经结冰,张老三一双冻的通红的手拿起桨来虽然依旧有力,却始终比不得春夏,张雪梅有心帮忙,只不过被张老三叫了回去,他道。
“闺女,你这双手哪儿是做粗活的手,分明是一双绣花的手,爹还能动,这些事情就交给爹来,等以后爹老了不能动了你再伺候爹也不冲,现在做些轻松活儿就成。”
张老三其实这些年若不是风里来雨里去,好生打理一番的话应该也看的过去,只不过岁月的刻刀已经在这位不过五十来岁年纪的男人脸上刻下了太多痕迹,以至於看起来他至少有花甲之年。
他们下了渔船,小岛上草木已经萧瑟,枯草之上结着不少冰晶,四周河面倒是有不少水鸭子戏水,在见到有人靠近它们地盘,这些水鸭子依旧是怡然自得,小路由青石铺就,因为才下过大雪,哪怕小路已经被打扫干净,踩上去依旧有些滑溜之感觉,张老三说船老大虽然手下养了一帮子人,但其实真正住在这里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他甚至连女人都没有,唯一的爱好乐趣就是平日里钓鱼泛舟,时不时邀请张家村的各个当家做主的男人来岛上聚一聚,吃喝一顿,虽然清幽,但日子过得其实也是其乐融融。
小岛上芦苇荡中有被刷过漆的木板铺就的走廊,走廊下面悬空,弯弯曲曲,走了约摸二十多个呼吸才到达一处二层小楼之前,这小楼古色古香,全无东西点缀,不过却是一股幽静气息扑面而来,小楼四周种植着几棵松柏,生长的极其茂盛,也算是这湖心小筑最为醒目的一道风景。
尚不等张老三前去扣门,小楼二楼阳台门便打开,走出来一个有些慵懒还算富态的中年男人,这男人随意发带束发,披着一件黑色长衣,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这时候才低头看向楼下的五人。
这时候阿牛才看清楚其面容,略微有些婴儿肥的脸蛋,虽才睡醒不过眼睛却也是炯炯有神,留着两撇小胡子。
“三哥,听说你家雪梅昨天被人掳走,怎的今天又好端端回来了。”
即便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甚至自己比其年长,不过张老三仍是无比尊敬道。
“岳老弟,昨天的事儿就是个误会,这不今天我就带着他们来找你来了吗?还想请岳老弟给他们三个安排一个差事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
“唔?”
二楼阳台的船老大有些诧异,不过见是张老三亲自前来倒也不作疑他。
“先进来再说吧,外面冷。”
细细碎碎忙活了半天,才总算准备好一盆碳火与几样点心,又烧开了水泡上一壶香茗船老大才总算停歇了下来,这期间张老三并不曾打扰,因为他知道这是面前这位船老大一贯的习惯,即便有这么大的一份家业他仍是喜欢很多事情自己动手,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两层的小楼也只有他一人居住而已,房中简简单单,没有过多的装饰,唯有几根鱼竿与几顶老旧草帽而已。
“三位兄弟从哪里来?为何到了太湖?”
船老大首先开口笑道。
“这个季节大多数人都忙着准备回家过年,只有往家走的,像三位这样非但不回家反而还出家的人着实很少见了。”
“实不相瞒……”
阿牛正欲开口说一番提前设计好的台词,却被燕子李一语抢先,虽不明所以,不过他知晓燕子李虽不苟言笑,却胜在足够内敛,而内敛的人,通常都比较心眼多。
燕子李笑道。
“实不相瞒,船老大,我们是为躲灾而来,想在这太湖找一处安身立命之所,想来想去,唯有替船老大做事最为有保障,最起码可以保证我们能有一份安定的活儿,能让我们不至於在这大冬天饿死冻死。”
“躲灾?我能不能问问你们躲的是天灾还是人祸?”
船老大双眼灼灼,这双眼睛似乎能看透很多东西,也宛如能洞穿人心一般,只不过淡淡一眼阿牛便感觉如坐针毡动弹不得,分明不过一船老大,何来如此大的气场?
不待阿牛仔细深究这个问题燕子李便直截了当道。
“自然是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