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说这番话的时候阿牛已然接不下去,接不下去的话索性不接,阿牛丢下身后包袱便去了碳火正旺盛处取暖,眼下距离腊月底还有半月之期,半月,就连阿牛也不知还要杀多少人。
“那布衣和尚是你派去?”
阿牛问船老大。
“你既已派了人,为何还要我三人前去,画蛇添足的事情不像你能干出来的。”
船老大笑了笑,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的眼睛在这一刻也有一丝疑惑。
“不是我派去,事实上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也来了太湖,姜家应该不会邀请和尚才对,毕竟和尚四大皆空,如何能来喝别人喜酒?可是他还是来了,我这朋友可真算得上是一个爱凑热闹的和尚。”
“和尚不能喝别人喜酒,难道道士就能?姜家不也同样邀请了道教中人?这又如何解释?”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许道士并不在此列,毕竟只听过和尚替人超度不是嘛?不过不管是哪种,我相信现在天下各地的武林豪杰都已经在向太湖赶来,这段时间会很热闹,也会出现很多有趣的人,你们见过的和没见过的,毕竟天下这么大,就算你们真的去过很多地方又能见到过多少对不对?所以我打算放你们半个月假,这半个月你们哪儿也不用去,也不用替我杀人。”
“其实你是害怕我们给你惹来麻烦对不对?现在已知得罪的人除了王长生之外还有好几尊大佛,虱子多了不痒,你让我们哪儿也别去,恐怕我们也不一定听你的,至少张家村我们还是可以去的对不对?”
阿牛孤身前去张家村,早就在半月之前阿牛替张雪梅父女出头之后便成了张家村的有名人,只不过因为需要替船老大做事,阿牛总是悄然离去又飘然出现,村民倒也习以为常,其实阿牛也不知为何自己总是喜欢去张家村,也许是因为在这里总感觉多了许多从前不曾体会到的温暖。
村民或有劣根,但大多数都是很热情,最起码在阿牛前去的时候都愿意端上一杯热茶,也愿意与阿牛一起闲话家常,说一说这张家村的故事,但百姓大多在提起张老三一家之事时候都似怜悯悲叹皆有。
这么大一个村唯有张老三父女二人是相依为命,其他哪个家里不是儿孙满堂?即便是逢年过节时节,张老三家里也只是冷冷清清的父女二人,早在几年前张雪梅有幸被姜家看中收为丫鬟,本以为是一跃枝头变凤凰,谁曾想这才过了几年丫头便离开了姜家,关於丫头离开姜家百姓间茶余饭后颇有微词,只不过不愿拿到台面上说,只因为张老三实在是一个可怜人,原先家里三兄弟的时候尚好,虽日子过得清贫一些,好在张老三能吃苦,补贴家里,倒也过得去,后来父母离去之后,三兄弟要是联手也能将日子过的舒坦,谁曾想张老三的两个弟弟鬼使神差的要去外面闯一番天地,就落下了张老三与女儿二人守在张家村,只因为落叶归根不想自己将来连个祖屋都落不下,张老三的确是排行老三,只不过前两个生下来没活多久就走了,故此才送给他外号张老三,阿牛自上次事情过后倒是也愿意与张家父女亲近,哪怕半个月前为了赶走三个小流氓说了一句没经过丫头同意的话。
“张三叔为何总是提起你那两个弟弟的时候就不愿意多说?”
阿牛已不是第一次问张老三这个问题,张老三也不是第一次回答,不过却以这一次回答最为像模像样。
“不是我不愿意多说,而是我现在连我两个弟弟是生是死都无从知道,又能多说一些什么呢?前些年还好,总想着两个弟弟将来有一天会突然回来,可是等了这么多年都没一点消息,估计我那两个兄弟恐怕也不在了,只可惜我那两个侄儿,十几年前我兄弟还写信给我,让我抽空过去看看,再后来,就完全没了音讯,也不知如今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的话,不说回来看看他们这个不成器的哥哥,最起码也应该看看咱们的爹娘才对啊。”
张老三说及此处已是眼眶通红,从来只知道风里雨里浪里去操劳了大半生的汉子此刻竟是流下两行清泪。
阿牛不知如何安慰张老三,他也不是非要张老三说出他们家的故事,他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一直压抑在人的心里倒不如一次性发泄出来,索性断了念头。
张雪梅再一次悄然而至,轻轻抹去自家老父亲的眼泪,相依为命一二十年的父女此刻也终於是在阿牛面前交心。
“我知道爹爹现在最担心的是我,为我的终身大事着想,可是这种事情急也急不来,只能等缘分。”
张雪梅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仍是有意无意的看了双眼空洞的阿牛几眼,默念二人至最初遇见时候失控的马儿,诡异的杀人案,再到后来的芦苇荡,又到阿牛那一句她是我未婚妻。
自懂事以来就在姜家长大的丫头不知道什么是男女感情,只知道如果有那么一个男人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不计前嫌出现来帮助自己,那个男人一定是最好的,哪怕二人曾经险些到了刀剑相拚的地步,只可惜阿牛注定听不到渔家女子心里这一番独白,因为他被村口传来的吵杂声音给吸引了过去,当看见是那讨厌又熟悉的三张脸之后阿牛不禁哑然失笑。
“从前只听说有人的脸皮比城墙还厚,那时候只不过觉着是夸大其词而已,等到真正见到了你们三位的时候却又不得不信,怎么着?三位莫不是又请来了什么厉害的高手或者说三位的屁股又痒了。”
阿牛慵懒的靠在小院木头编成的大门上,他怀抱双臂,斜斜的刘海刚好遮盖住额头的朱砂痣,清秀的脸庞露出两个浅浅酒窝。面前正是踩着一路积雪而来,头顶上都顶着不少雪花的“公子哥儿。”
这三个小地痞大抵没想到居然这么撞了一个正着,虽然有些恐慌,不过还是强作镇定。
“牛兄弟,我们今天不找你,而是找雪梅妹妹。”
这三个小地痞中有一个粉嫩脸庞跟温若剑有的一比的家伙战战兢兢道,许是因为上次实在是被阿牛揍怕了故才如此。
只不过这一声雪梅妹妹却惹的张雪梅一阵怒斥。
“滚蛋,谁是你们的雪梅妹妹?”
阿牛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不笑。
“不管你们找谁,总要先把来的目的跟别人说清楚,这是礼貌,你们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那玉面小子并不喜阿牛这般高高在上姿态,只不过少时也读过几本圣贤书,知晓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虽心中不喜,不过仍是陪着笑道。
“礼貌肯定是要有的,其实今天前来只不过是想请雪梅妹妹跟我们去城里一趟,有个人听说了雪梅妹妹乃是太湖一等一的美丽女子之后特差遣我们前来相请。”
“有个人听说?怕不是又是你们找的所谓的高手,大家都是聪明人,太多的虚的就不必拿出来了,劳烦你们三位回去告诉你们说的那个人,既然是他想见雪梅,就让他亲自来,不送。”
阿牛摆摆手示意三人赶紧滚蛋,只不过这么一句话之后三人虽面有惧色,却仍是未动,阿牛看的不耐烦,抄起旁边一块木柴朝三人丢了去,这么一个动作终於是将三人吓了个屁滚尿流,在村民的哄笑中骂骂咧咧的出了张家村。
“这几个家伙还真的是脸皮有够厚。”
阿牛笑骂一句就不再理会,他倒是没想到这三个小流氓居然还有胆找上门来,对付这种小地痞,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次性打怕,只不过阿牛没想到就在他前脚踏出张家村不久,三个小地痞再度去而复返趁着夜色到了张家村。
“雪梅妹妹,我们真没骗你,这次真的是有惹不起的人找上了你,要不我们也不会如此不知趣再找上门来挨揍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