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兄,我从未瞧不起你,我真心将你视为我的朋友。”崔忠良拄着木棍,颤颤巍巍的从外面走进来。
他抹泪,肩膀剧烈的颤抖着。
当年,他们一同科考,一同参加殿试,二人志同相合,很快便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
他见匡兆松衣衫褴褛,整日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素色衣衫,崔忠良心下不忍,便叫人去给他买了几件新衣袍作为生辰贺礼赠予匡兆松。
可谁曾想,匡兆松表面应承,背地里却这样想他。
他们曾一同登上长安城墙,万千繁华尽收眼底,他们一起笑着指着这万家灯火说:“日后我定要成为为百姓分忧,与民同乐的好官。”
他们曾一起见过昆仑云海,那飘浮在天际之间的白云如他的政途一般光明灿烂。
他们一同许下“大丈夫当朝碧海而暮苍梧”的抱负。
可最终,在匡兆松随他前往永兴县赴任的途中,他选择与魔女交易,加害崔忠良。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崔忠良曾想过一死了之,他没了崔家的血玉,没有了显赫的身份,也没有脸能再见人。
可是,他还是想要留下来看看,匡兆松有没有完成他曾经的诺说过多钱话,他有没有成为为百姓分忧,与民同乐的好官。
但匡兆松没有,他不仅辜负了崔忠良,还辜负了永兴县上上下下所有的百姓。
“匡兄,何苦至此啊。”崔忠良一边用袖子抹泪一边说出真相:“当年,我崔家并未买通考官,所有的一切都是我靠着真凭实学自己考出来的。”
他若是想要做官,家里给他安排好了侍中一职,他又何苦再去那地广人稀的永兴县。
“我知你想要施展抱负,所以我在前往永兴县赴任之时,就替你求好了主簿一职。可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你便对我痛下杀手。”崔忠良抹了泪,他语气满是遗憾,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
匡兆松连连摇头,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他厉声反驳:“不!你明明就从未瞧得起我,我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觉得是莫大的羞辱!”
直到现在,匡兆松还是不肯承认是自己的敏感多疑而害了这么多人。
崔忠良看着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终了只能说一句:“匡兄,你真的很让我失望。”
崔忠良步履蹒跚的朝外走去,他仿佛看见了曾经一起嬉笑喝酒的场面,他哽咽着说:“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崔忠良一步步的朝外走,扶虞想起还在牢里关着的崔允,她快步追上白发老者,问道:“县令,崔允您不见了吗?”
崔忠良朝着扶虞摆摆手:“不见了。”
崔忠良的步伐一如在长安时那般轻快,他仿佛还是那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进士公子,崔忠良温润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一起灌入扶虞的耳朵:“你替我告诉他,就当崔家从未有过崔忠良一人。”
扶虞怔住了,或许这样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崔忠良佝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人们视线里,谢积羽拿出一张罪书,他看着怅然失神的匡兆松说:“签了它,还崔县令一个清白。”
匡兆松失神的看着手中的白纸,墨珠伴随着泪水一起晕开,他边哭边笑。
“哈哈哈哈,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啊,我为友却加害他人,为子却不赡养父母,为官却不作为。”
在满天大雨中,他楞楞地走出去,站在庭院大树之下,对着老天大喊道:“我匡兆松死有余辜!”
下一刻,雷电击中了张开双臂的匡兆松,他僵直着身子,倒了下去。
恶人自有天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