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使唤上瘾了吧。
傅冉低下头,声音里透着几分赌气:「那算了,我自己去买好了。」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人家处对象都是男同志围着女同志打转,轮到她...
傅冉有些失落的想,这位主子稍微放下点身段,是不是都已经算是无限荣宠了。
「傅冉,你站住。」
才走一半,颜冬青就跟了上来,丢下一句:「去看着粮。」迳自走进供销社,从军绿铁皮桶里拿出两根冰棍。
傅冉有些惊喜的说:「我吃一根就够了,剩下一根您快退回去。」
颜冬青瞬间黑脸,嘴里叼着根冰棍,一声不吭的推走板车。
「三哥,我给您拿着吧。」说话间,傅冉从他嘴里拽下冰棍,自己咬一口,就往颜冬青嘴里送一口,咬着咬着,就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个是颜冬青的冰棍,乱咬了起来。
颜冬青无语看她,在傅冉再次送来她咬过的冰棍时,还是张嘴把她的口水吃下了肚。
到家属院,颜冬青直接把推板车推到后院,隔壁小刘嫂子在院里晾衣裳,惊呼一声:「这些都啥玩意儿啊,这么多!哟!还有半壶豆油呐!」
傅冉笑:「帮农场干活,临走了他们送的。」
小刘娘围过来,这里扒扒,那里看看,嘴里道:「咋就没谁送我家点呐!」
平时抠成那样,邻居借根洋火都说没有,谁能跟你处...
心里这么想,傅冉还是给她舀了一瓢小麦:「嫂子,粮食也不多,您别嫌少。」
这下小刘嫂子满意了,嘴里说着「那咋好意思」,脚下却不停,把小麦匆匆端回家,赶明个拿去磨了面,再掺上半斤玉米面,够包顿饺子了!
家里就贺寡妇一个在,颤巍巍出来,见孙女回来了,笑得见嘴不见眼:「在那儿习惯不?想家不?快过来让奶看看长没长高!」
傅冉也想老太太了,一咕噜跑到贺寡妇跟前,自己对着她比划,「呀」一声:「奶,我比您高了呢!」
「好,好。」贺寡妇高兴,喊颜冬青进屋:「外头热,快进来歇会儿,奶刚烧了一锅绿豆汤,都喝点解解暑!」
颜冬青没客气,把东西都拎到屋里,在炕上坐下,贺寡妇端给他绿豆汤:「你家留没留?」
怕老太太又要塞给他,颜冬青面不改色撒谎道:「都留了。」
推板车还要送回去,颜冬青没多坐,喝完绿豆汤就去了粮油店,再回来时,廖娟已经下班回来,见到颜冬青就逮着问:「你姐那儿咋样?过得行不行?遭没遭罪?」
比起小子,廖娟显然更惦记闺女,粗心大意的都没问问颜冬青路上安不安全,在那儿过得习不习惯。
「还行,可以,没遭罪。」颜冬青惜字如金,气得廖娟瞪眼要揍他。
颜冬青忙闪开身,转开话题问:「我爹呢?」
「上海出差了。」廖娟把饭端桌上。
外头蝉鸣阵阵,娘两个吃着饭,廖娟突然问:「我咋听小刘嫂子说你们回来还带了粮?粮呢?」
闻言,颜冬青淡定道:「给了傅冉家。」
「啥?全给了?」
颜冬青嗯一声,继续吃饭。
廖娟气得干瞪眼,只觉一股凉飕飕的风灌到了心口窝里,到底是哪个说养儿能防老的?她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呐!八字还没一撇,就尽想着去贴补老丈人一家!
相比廖娟,徐兰英就快活得没边儿了,白面调成糊,烙了几张大饼,炒盘豆角,再蘸上大酱,一家人吃得喷香!
「农场的同志也太客气了,咋给你们这么多粮呐!」徐兰英简直不敢相信,光是小麦起码有一百多斤,可别说还有十几斤白面和半壶豆油了。
傅冉没瞒着,把遇上敌特分子的事讲给他们听,说得绘声绘色,末了可惜道:「就是天太黑,没能看清那两人长相,不然连着女同志都能一块抓到。」
傅向前听得一阵唏嘘,又无比自豪:「这样讲给你俩装一袋粮可不为过。」不是他家傻闺女,他们一仓粮都能烧没呐!
傅冉笑:「还有两袋是邮过来的,在路上呢。」
闻言,徐兰英乐得合不拢嘴,二闺女别看傻里傻气,却是她家福星,这下好了,玉米高粱面搭配着吃,今年是不用发愁了!
没了生计压力,徐兰英心里松快不少,主动对贺寡妇道:「孩她奶,也别回乡下了,就搁这住着算了,还来来回回折腾啥,前院冬雪她娘说的有理,再难也就这两年,往后去小冉和声子大了,日子不愁过不好!」
正大口扒饭的傅声鼓着嘴道:「奶,我就喜欢吃你烧的饭,你别回去了,就住咱家吧,等以后我上班挣钱了,你想吃啥我都买给你吃!」
徐兰英哟呵一声:「书都没念好,就想吹牛逼啦,别光耍嘴皮子,去去去,给你奶盛碗疙瘩汤。」
贺寡妇听得直想掉泪,只恨自个早年瞎了眼一样识人不清,大媳妇是个好的,是她对不住大媳妇!
傅向前也直乐呵,快活的不知道该说啥好,当初他媳妇儿不嫌他穷,不听丈母娘劝非要跟他过,他就知道娶个这样的媳妇儿,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一家子有说有笑的吃着饭,外头傅燕有点跨不进这道门槛,站在门口踯躅不前。
还是傅冉先瞧见她,主动招呼她一声:「姐你吃饭了没?坐下一块吃点?」
其他几个一愣,没了刚才的说笑,见状,傅燕心里更难受了,突然间觉得她活得很差劲。
本以为摆脱家里几个累赘,她能过得好点,可是并没有,家里人对她有看法,马家辉跟他娘又是一个德行,现在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徐兰英搁下了筷,不冷不淡的问:「太阳打西边出来啦,这是回家干啥来了?」
听出她娘话里讽刺,傅燕也不吭声,抿抿嘴,进来抬半拉屁股歪坐在炕上。
她才坐下,傅声就嚷嚷道:「喂,你坐我作业本上了!」
谁说小孩什么都不懂,起码能他们还是能分辨出谁对他好谁对他坏,自打傅燕跟家里闹翻之后,傅声再也没喊过她姐,哪怕在矿区碰上了,也是掉头就跑,或则拿石头子丢她。
「声子,咋跟你姐说话的呐!」贺寡妇斥了他一句。
到底是孙女,不看大的,也得看看肚里小的,贺寡妇和颜悦色道:「燕子,还没吃饭吧,坐着一块吃。」
说着,又转头对傅冉道:「小冉,去给你姐拿双筷。」
傅冉起身去筷笼抽了一爽筷,又顺手拿半张煎饼,一块递给傅燕。
傅燕倒也接了,这几天孕吐反应重,没敢再去食堂吃,生怕闻到不对的味当着工友的面吐出来,每天下班去食堂打了饭,自个躲在宿舍吃,工友问她也不敢说实话,日子过得憋屈的紧。
以前嫌弃家里饭菜做得不好,现在吃起来倒是合胃口,煎饼蘸上大酱,傅燕不歇气的吃下半张。
傅向前还因为工资的事对大闺女有意见,见她回来也不大快活,不过到底是亲闺女,要说不管不问,也狠不下心,忍了又忍,还是问了一嘴:「他家咋说?准备啥时候办事?」
傅燕抿抿嘴,轻声道:「我跟他说了,彩礼钱要八十,酒席照办,家里床椅板凳也要换新的,等那头凑齐全了就办事。」
时下酒席不好办,粮票还好,起码过阳历年才会失效,但肉票油票糖票这样的,都是到月就失效,得跟矿区食堂的大灶师傅说好,早早把粮油肉票存到大灶师傅那儿,啥时候够烧几桌酒席,啥时候才能办事。
「也别拖拉太长时间,到时候显怀了,少不得要招惹麻烦事。」贺寡妇直叹气。
显怀?
傅冉不着痕迹往傅燕肚子上看看,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她这姐姐可真够大胆的!
下午廖娟上班之后,傅冉摸去了颜家,外头蝉鸣阵阵,颜冬青开了窗,正坐在窗户下看书,见傅冉进来,随意道:「朕中午看到你姐了,怎么,又跟你们来往了?」
傅冉坐炕上,直摇头:「谁知道她怎么想,本来以为是个聪明人,其实比谁都傻。」
颜冬青牵了下嘴角:「正常,一样米养百种人,有的人是大智若愚,有的人是只识眼前利,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失人心是大忌。」
傅冉点头赞同,想了想,又认真的补充一条:「我娘说得也对,姑娘家家的,没嫁人前得守住自己裤裆。」
颜冬青差点没呛住,好半响才幽幽道:「你娘很有远见...」
「我也觉得,她是个有生活智慧的妇人。」说到这儿,傅冉神色坚定道:「这点我还得向她学习。」
颜冬青默了默,突然觉得他以后可能占不到什么手头便宜了。
很快这种想法便被证实。
趁下午没人在,傅冉主动拉上了他的手,就在颜冬青一阵心神摇曳时,眼前一黑,原来是傅冉把他拽进了寝宫,他刚想勾勾她手指,就被她放开了,还蹬蹬跑去厨房找了把菜刀:「三哥,您看这把刀拿来杀猪可以吗?」
原来是拽他进来杀猪的啊...
颜冬青两手背后,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很有经验的架势:「先让朕看看猪有多大。」
傅冉哎一声,推开窗户:「三哥,您看看吧。」
「......」
多日未见,当初那头不过三十来斤的猪伢已经吃得体壮膘肥,此时正撒欢的往自己拉的猪屎里拱...
颜冬青立在窗户前有片刻怔愣:「冉儿?」
傅冉轻声提醒他:「您没看错,是那头猪。」
顿了顿,她又道:「皇上,臣妾力气小,就不陪您进去抓猪了,臣妾会在外头给您打气的。」
「......」
傅冉低下头,不敢笑出声:「皇上,您快进去吧。」
颜冬青咬咬牙,杀就杀吧,谁让他事先乱吹牛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