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冬青?」
还没理她。
傅冉跺跺脚,豁出去一般,颤着声喊了句:「青儿?」
颜冬青正阔步走着,被脚下石子绊住,一个踉跄,差不点没摔个龙吃屎,回头狠狠瞪了眼傅冉,约莫是觉得丢脸,几乎落荒而逃。
连着两天,傅冉都没再见着颜冬青,搞不清楚又哪惹到这位主子了,难道是因为那声「青儿」?
颜冬青是去客什接颜冬雪了。
眼见就要回家,颜冬雪激动的两宿睡不着觉,早早把行囊都紮好,就等着颜冬青来接。
姐弟两说好在火车站碰面,颜冬雪去保卫科找林师傅,托他开卡车进城的时候载她一程。
林师傅搓着手为难道:「太不巧,这几天都不去城里,要等这批牛奶全挤完才能进城。」
不比夏天粮食刚打下来那会儿,林师傅几乎天天往城里送趟粮食,眼下天还冷着,又没有粮食要送,林师傅去城里的次数自然就少了。
「我送你去。」张志刚从外头进来,听见他俩讲话。
林师傅哟一声,打趣道:「雷锋同志来了。」
颜冬雪不好意思的笑。
开绿皮汽车把人送去火车站,车停在火车站口,张志刚把大件行囊扛在自己肩上,阔步进车站。
颜冬雪小跑跟上,在说好的地方等颜冬青。
张志刚没急着离开,坐候车棚里陪她等,颜冬雪让他回去:「你去忙吧,我自己等就行了。」
张志刚没动,忍着难受道:「我陪陪你还不行吗?」
颜冬雪嗓子眼里像塞了团棉花,良久才轻轻嗯一声。
候车棚里稀稀拉拉坐几个人,两人无声坐了一会儿,就在颜冬雪想找点话说时,张志刚先开了口:「冬雪,你...你等我一年成不成?我去找你。」
张志刚他娘总说他死心眼,他是死心眼,认准的姑娘没法说松手就松手。
如果是他一厢情愿,他自个过一辈子拉倒,可这姑娘说喜欢他,即便喜欢他没到非他不可的程度,他也要试试,她在哪儿,他就去哪儿。
「给我一年的时间,我去找你,你给我当媳妇儿,成不成?」张志刚捏了捏拳,试探着把手搁在她手上。
颜冬雪低下头,抹抹眼泪,复抬头嗔他一眼:「你要是不去,我、我就给别人当媳妇儿。」
张志刚重重哎一声,咧嘴傻乐。
到下午,颜冬青才下火车,瞧见张志刚也在,点点头,跟他打个招呼。
张志刚伸手捣了他一拳:「好小子,半年不见,个子快赶上我了。」
当军官的,难免粗鲁,他这一拳差点没把颜冬青震出内伤。
颜冬青摆着脸撵人:「我姐都要回去了,再歪缠也没用,军官同志快回吧。」
张志刚咧嘴乐:「好,等着,明年我去你家拜访。」
颜冬青:「......」
大概是每个兄弟多多少少都有保护姐姐的**,在大魏,颜冬青一母同胞的大皇姐出嫁前,他的皇姐夫被他喊到校场上揍了一顿,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爷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就差没指天发誓要对大公主唯命是从。
如果是张志刚这个傻大个...
颜冬青揉揉眉心,他可能打不他...
火车哐当哐当在原野上行驶着,颜冬青侧头看眼对着窗外怔怔出神的颜冬雪,咳了声道:「你真的要跟张志刚...」
颜冬雪收回视线,转看向颜冬青,笑得温柔:「如果让你和小冉分开,你愿不愿意?」
颜冬青哼了哼。
颜冬雪抬手摸摸他脑袋:「姐想和他在一块。」
不知道为什么,颜冬青想到了他大皇姐,这世上敢摸他脑袋的,也只有这两人了,颜冬青翘翘嘴角,有些臭屁道:「想娶你,先过我这关。」
武的不行来文的,那傻大个,就得出张试卷考考他。
火车哐当了一夜,在凌晨五点多停靠在南州城,两人大包小裹回到矿区,已经是六点多。
天还没亮,家属院已经有妇女起床烧火做饭,乍一瞧见颜冬雪,哟了声:「冬雪回来啦!」
自来水也不接了,围过来问她在那过得咋样,遭不遭罪。
徐兰英也来前院了,她嗓门大,傅冉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听见「冬雪」两个字,揉揉眼从被窝爬起,趿拉上拖鞋去前院,被几个妇女围中间的,可不就是颜冬雪!
「冬雪姐。」傅冉开心咧嘴,凑过去拉她手。
手还没碰着,就给颜冬青拎到了一边,低斥道:「蓬头垢面,回去洗漱。」
傅冉这才注意到同样风尘仆仆的颜冬青,一声青儿差点脱口而出,话都到了嘴边,又咽下去,张嘴无声道了一句:「是,皇上...」
想着颜冬雪要休息,傅冉倒不急着再去打扰,嘴里含着牙刷,悠悠的蹲排水道跟前刷牙,直到颜冬青过来,把她挤到一边。
傅冉主动和他说话:「三哥,我以为您生气不理我了。」
颜冬青淡淡瞥她一眼。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都想您了呢。」傅冉冲他眯眼笑。
颜冬青吐了泡沫,没可奈何的笑。
结果下秒,傅冉漱漱口,把牙刷往搪瓷缸里一插,又喊一声:「青儿。」
喊完立刻就撒丫子往家跑,快得跟身后有狼狗撵她一样。
眼见开春,无烟煤要换成蜂窝煤,矿区的牢大姐挨家挨户通知,让赶紧去换。
徐兰英赶着上班,没时间去燃料站,把粮本给傅冉,叮嘱她借个架子车,和傅声把蜂窝煤推回来。
「一车蜂窝煤,他俩哪推得动呐,我去。」傅向前道。
他话音才落,就被徐兰英吼了一嗓子:「不成,万一又喘不过气咋整?!」
傅向前悻悻,成天在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他都快成婆娘了。
让傅向前干重活,傅冉也不放心,忙道:「我去看看颜冬青家去不去拉蜂窝煤,托他一块拉回来。」
挨家挨户通知的,怎么可能不去。
傅冉去前院的时候,颜冬青正准备去借架子车。
像是猜到她会来,颜冬青凉凉看她,尾音一抬:「青儿?」
傅冉打了个哆嗦,没皮没脸的凑过去笑:「三哥...」
颜冬青不睬她,迳自去矿上,但也没不许傅冉跟着。
矿上多得是架子车,都是矿区家属,登记一下就能借走。
颜冬青到那儿就推走一个,也不说要帮她顺带拉一车蜂窝煤此类的话,傅冉站在原地有些无措,皇上这是不要她了么...
兀自难过着,就听颜冬青停在她五米远的地方喊了声:「还不走?」
傅冉哎一声,忙追上,从颜冬青胳肢窝下钻到他身前,两手扶上车把手:「我帮您推。」
颜冬青摇摇头,拿这个滚刀肉没办法。
他们去的晚,燃料站乌泱乌泱排起了长队,把车停下,紧着队伍排,慢慢往前挪。
傅冉时不时踮脚探头往前看,冷不丁的,后背被人拍了下。
她回头,见是个梳齐耳短发的圆脸大姐,穿着干净周正的衣裳,笑吟吟的看她。
「咋啦,不认识我啦?」圆脸大姐笑着提醒她:「百货商店,布匹柜台那个。」
每天去扯布的人太多,本来圆脸大姐记不住人,可傅冉跟颜冬青,她印象太深了,就记着年纪不大的妹子说她做衣裳不比裁缝师傅差。
加上两人样貌出挑,圆脸大姐打眼就认出了两人。
年前才去扯过布,傅冉也想起来了,笑眯眯喊大姐。
圆脸大姐自个过来拉蜂窝煤,排老长的队伍等得正不耐烦,瞧见个认识人,自然就闲唠嗑起来。
她瞅眼颜冬青身上穿的衣裳,列宁装样式,新的,是从她那儿扯的布,就打趣道:「大妹子,这是你做的?」
傅冉忙点头:「是我做的,大姐您看看,针脚还不错吧?」
圆脸大姐自来熟,话都没和颜冬青说上一句,就朝他袖口摸了摸,细细看针脚,哟一声:「你要不说,我都要以为是裁缝师傅做的了!样式也好看!」
就是这大小伙子,咋这么不爱笑呐...
「大妹子,你家哪儿的?回头给我做身成不?」圆脸大姐好赖是销售员,每回百货商店上新布,她都能捞到点好处。
过完年,矿上找她做衣裳的工友不多了,傅冉爽快应下,告诉圆脸大姐她家在那儿住。
排队买到蜂窝煤,一厘钱一块,两家三百块蜂窝煤,合起来才三毛。
满满一车蜂窝煤,回去的路上,颜冬青慢慢的推着,不敢走太快。
「把朕当活招牌,嗯?」颜冬青斜睨她。
傅冉抬头,迎上颜冬青一双深邃的龙目,不慌不忙道:「那是因为您在臣妾心里,您是顶顶好看的人,破烂穿您身上都是美男子。」
真要命!
颜冬青转开头,枉他九五至尊,怎么就拿不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