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羊可真肥,宰了得有不少油吧!」
「可不是,一看就喂得好!」
「同志,多少钱一斤呐!」
时下无论是猪羊肉,越肥越好,瘦的反倒没人爱要,平时吃的油水不多,难得吃回肉,就想一口咬下去满嘴油的!
怕人瞧出不对劲,两人出门前都特意捯饬过,这回儿颜冬青身上裹了件颜立本的军大衣,破得棉花絮都露了出来,脑袋上还戴了个毡帽,生生将他衬老了十几岁。
傅冉也好不到哪儿,没结婚前的破裌袄穿身上,头上包着块红围巾,跟寻常乡下妇女没啥差别。
「八毛一斤,你们自己宰了分。」知道她的万岁没卖过东西,不大好意思,傅冉厚了脸皮先开口。
围了不少人都想买,但又嫌贵,有人开口道:「同志,七毛五成不?」
对颜冬青来说,七毛五和八毛没啥区别,他做主开口:「行,谁家有秤,借来秤下,你们自己看着分。」
有人道:「俺家有,俺这就回去拿!」
拿秤又带上棍,两个大汉一块抬着,总算把羊过了秤,一百二十五斤,刨除皮毛内脏,约莫一百来斤,大家伙你三斤我五斤的,还碰上家里办喜事的,一口气要三十斤,整头羊很快被分了,钱一分不少的摞到傅冉手上。
卖了羊收了钱,两人没过多逗留,顶着寒风赶回城。
「冷不冷?」颜冬青捉住傅冉的手。
「冷呢。」傅冉呵出热气,抱怨了句,不过想到整头羊换了不少钱,舔舔嘴,小声道:「皇上,臣妾想吃国营饭店的大肉包了。」
颜冬青好笑:「这个愿望能满足,回头朕就带你去。」
傅冉笑眯眼,快速朝颜冬青行个大魏的礼:「万岁~」
颜冬青无奈摇头,然后说:「冉儿,你这身打扮,可真像个乡野村妇。」
这话说的...傅冉低哼:「彼此彼此,您也真像个乡野村夫。」
正闹着,颜冬青敛了笑,傅冉回头看,见是祁瑞安站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大冷的天身上只穿了件时兴的黑呢子大衣。
这样一对比,确实把两人衬成了乡野夫妇。
此时祁瑞安打量着他俩,眼里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
傅冉要过去跟他打招呼,结果被颜冬青从后边揪住围巾,把她扯了回来。
祁瑞安走过来:「你们这是...」
傅冉笑,灵机一动从布兜里掏出一壶油:「来镇上打油。」
他冲疑道:「打个油不用穿成这样吧。」
颜冬青没什么情绪的开口:「碍着你了?」
祁瑞安扯扯嘴,没说话。
傅冉发现了,这位主子总针对祁瑞安,等祁瑞安走远了,她才道:「三哥,您怎么对着他说话总带刺儿,他不是我表哥。」
颜冬青斜眼看她,凉凉道:「你想多了,朕没那闲工夫跟他干吃醋。」
「哦...」傅冉呐呐的低头。
「不过你也别跟他走太近。」颜冬青又吩咐。
傅冉踢踢雪渣子,咕哝一句:「还说不是吃醋。」
颜冬青默了会儿,无奈道:「朕是怀疑他一家都有点问题。」
傅冉停了脚,愣愣道:「为什么这样说?」
颜冬青没告诉她,反倒冒出一句不相干的话:「回头朕去副食品店看看有没有猪脑子卖,买回来炖给你吃。」
傅冉呆在原地琢磨着颜冬青话里意思,明白之后气得直跺脚:「三哥,您太过分了,我不想跟您好了...」居然拐着弯说她没脑子。
颜冬青走在前头,弯了弯嘴角,只是快活不到一秒,后脑勺就被砸了团雪,即便戴着毡帽,也足够狼狈。
「傅冉。」颜冬青回头,咬牙瞪她。
狗胆包天的人早撒丫子跑远了。
今年农村收成不错,连带着商品粮户也过了个好年,除夕夜,颜家饭桌上的菜比往年更丰盛,蒜苗炒腊肉,红烧鱼,白菜炖粉条,猪肉大葱水饺,颜立本还开了白酒挨个倒上。
「小冉,少喝点儿?」
颜冬青还没来得及说,傅冉已经把碗伸了过去,嘴里哎一声,她早就想尝尝这里的酒了!
「没咱们大魏的花雕好喝。」
吃过年夜饭,他们都出去串门了,家里就傅冉跟颜冬青两个。
南州地方卖的高粱酒,辣嗓子,后劲还大,傅冉小脸红扑扑的,窝在颜冬青怀里,一块靠床头看书,确切说是颜冬青一个人看。
大概是颜冬青的胸膛太暖和,傅冉身上热乎乎的,又不老实,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还变成了话痨,一会儿三哥这样,一会儿三哥那样。
颜冬青扔了书,顺手拉灭台灯,把人按被窝里亲。
有吃年夜饭冲的,才放鞭炮,或远或近的噼噼啪啪。
颜冬青抱着傅冉亲吻,亲的动情,傅冉晕乎乎的,等颜冬青放开她时,就跟脱了水似的鱼,被窝外探出个小脑袋,大口大口的呼吸。
颜冬青也好不到哪儿,带着好疼的一包出去,许久才回来,身上裹着寒,抱过来的时候,冻得傅冉打哆嗦。
「您不冷呐。」傅冉嘀咕。
「不冷。」他很热。
闭着眼相拥片刻,颜冬青道:「冉儿,朕打算过完年出去找个活做。」
瞧瞧,结过婚就是不一样,哪怕九五至尊也得养家餬口。
傅冉把脸贴在他胸膛上:「可是您到这年才十五,哪个工厂敢要您呐。」
不满十六,就是有城镇户口,工厂也不招人。
「朕不是说去工厂。」
傅冉愣了愣:「那您去哪儿呀?」
颜冬青抚抚她细软的头发:「朕打算去修铁路。」
时下修建铁路通常以两种模式进行,一种是类似於矿区这样固定的一批工人,哪里需要修铁路,他们就去哪里。
还有一种,也是比较普遍的模式,由农村生产队承包,作为庄稼汉农闲时的额外收入。
跟下地挣工分差不多,按工分计算,到年末一块结账。
颜冬青可以不进工厂,但跟着生产队修铁路,生产队不管多大年纪,只要有力气就行。
「三哥,那太辛苦了。」傅冉抱紧他,不想他去。
「冉儿,你知道的,朕为的不仅仅是钱,大魏若想有铁路,朕必须去,纸上得来终觉浅,朕看再多的书,没有实践也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