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赔些银子吧?”
“大儿子找上门去,被暴打一顿,说是我女儿偷了人家东西,不找我赔钱就算不错了。大儿子在家里养了三个月,没保住命,最后也去了。”
李乐天到现在当真是无话可说,脸上再没有挤出一丝笑容。
“老哥还没有告诉我,坟里埋着的是什么人?”
“其实我和她也不熟,原先是个青楼歌姬,据说还很有名气,许多达官贵人捧场。但烟花女子,福祸不由己,不知招惹了谁,最后做了半开门的暗娼。后来遇见一个从前的客人,大概是没脸见人,
自己寻了短见。”说到这里,皮三的话渐渐多起来,道:“那客人算是不错,给了一笔钱,托我将人埋了。据说,还做了一些其他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
“倒是一位义人。”李乐天点点头。
“可惜我也不知道哪位老爷的名姓,长得是挺凶恶,心底却是好人。人呐,当真不可貌相,有些小白脸长得细皮嫩肉的,骨子里却小气得很。”
李乐天摸摸鼻子,心道:长安百姓嘴都这么损么。
“老哥的腿是怎么瘸的?”李乐天。
“上面下了榜文,要我上城搬石头,所以腿就瘸了。”
“竟还是为守卫长安城伤的,老哥也是一位义人。”
皮三摇摇头:“我不是,这腿是我故意摔断的?”
李乐天再次呆住:“好好的身体,为何要……”
“唉,要不说你这个人不明白呐。”皮三叹道:“伤了腿,我就不用再上城墙,和我一块上城的有十个人, 现在只有我活着。这位大官人,你说是一条腿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李乐天沉默半晌:“老哥说得有道理,是在下糊涂了。”
“你刚才是不是想问我,为何要给非亲非故的人烧纸?”皮三看着面前的坟丘,慢慢道:“其实我是想起原先那位客人,想起那位客人,就觉得世上还有人念着我们这些人,还是愿意为我们这些人做些事的。每见到这座坟,心里便踏实些。”
这一刻李乐天不再是无语,而是彻底无地自容。帝国很大,这帝国是李家的,如皮三这种人都是李家的子民。可说来说去,李家是有些不称职的。
李家作为帝国的主人,究竟是积德多,还是造孽多?
李乐天长身而起,双手捧拳道:“今日多谢老哥教诲,受教了。”
“要不把玉佩给我?”
“呃……”李乐天笑了笑,伸手取下玉佩,道:“最后一个问题,据老哥看,长安城究竟守不守得住?”
皮三接过玉佩,很是认真的看了一眼成色,最后嘴里嘟囔了一句。
“兵荒马乱的世道,不太好出手呐。”
抬起头,见李乐天仍看着自己,期待着问题的答案。
他将玉佩收起来,道:“想守便守得住,不想守无论何时也守不住。至於究竟想不想守,还要看陛下您的心意。”
李乐天皱眉沉思着皮三的话,听到最后一句时,忽然一惊,睁大眼睛看着皮三。
却见皮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