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卓的酒宴并不是摆在韩府中的,而是开在一座酒馆里。
这座酒馆名为“谪仙”,离韩府不远,论规模比不上白玉楼,酒馆里面的布置、装饰也不如白玉楼富丽堂皇,更没有豪奴和侍女,显得简单、简约。
不过,正是这份简单,给人一种出尘的感觉,能让人心情平静,坐在酒馆里,心境自然而然的轻松、清净。
邱言和韩薇儿一到地方,就被韩家的仆从应了进去,来到一间雅阁。
韩卓坐在首位,招呼邱言过去,然后笑道:“来,我来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邱言,乃今次剑南道的解元,写得一手好字,而且素有贤名,连皇上都曾有耳闻。”
接着,他又对邱言道:“邱贤侄,这几位都是一时才俊,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两位你先前见过了,张应潮、刘锦,都是有才学的人,来年也要参加会试,日后与贤侄说不定同殿为臣。”
韩卓笑着说着,像是在让自家晚辈、远亲相互熟悉一样。
“这位马宛,家学渊源……赵元贤侄是敬礼书院的高徒……李青李公子,从西域远来……”
与韩卓坐成一桌的,除了邱言见过的张应潮两人外,还有另外三人。
其中一人正是那马宛,此人见到邱言后,面色阴沉,眼中流露出恨意,目光扫过邱言和韩薇儿,泛着寒光。
等介绍了一遍,除韩卓和马宛外,其他人都起身与邱言见礼。
“幸会,幸会。”
马宛的敌意当然逃不过邱言的感知。
“这马宛怎么突然间对我有了这么大敌意?之前在韩府中感到的敌意,应该就是源於此人了。嗯?他在看韩薇儿?莫非是争风吃醋的戏码?那还真是无妄之灾,不过,明日我就要去马府拜访,正好将事情说清楚,省的拖拖拉拉的徒增不快,还要牵扯时间和精力。”
想着想着,邱言目光一转,落在其他两人身上,注意力集中到了其中一人身上。
“这人叫李青?他身上气血雄浑,明显是身具命道修为,而且文思非常纯粹,充斥一方,与周遭气氛融合而又隔绝,隐隐自成一体,很有可能也成就了文心。”
邱言正在看的这个人,身着白衣,肩膀很宽,撑起整个衣袍,给人种精神抖擞的感觉,一举一动间浑然天成。
通过韩卓刚才的介绍,邱言知道此人名为李青,竟是从西域而来。
前朝大齐全盛时,兵锋所指无往不利,曾让西域百国来朝,中原的平民到了那里,都能做人上人,也引了些人迁徙过去,这李青显然是当初那些人的后裔。
邱言打量着对方,李青也在看着邱言,眼中隐现精芒,双眸明亮。
“行了,别站着了,都坐下吧。”韩卓说着,对身边仆从吩咐道,“告诉老李,就说人齐了,可以开席了。”
他的声音不高,正好能让邱言听到。
邱言心中一动,顺势起身,说了些谢罪和感谢话,大意就是劳烦一桌人相侯之类的,相互恭维,也算人际往来,况且韩卓的这桌宴席,本就有施恩、招揽和拉拢的意思。
不过,邱言的话一说,旁边却是传来一声冷哼——
“哼,你也知道让人久候?”
这话一出,韩卓顿时皱起眉来,而邱言则是眯起眼睛,循声看了过去。
说话的赫然是那位马家孙少爷,马宛。
见韩卓面色变化,马宛心里也咯噔一下,不过胸中闷气却是升了起来,他压低声音,对邱言道:“邱言,你能考中解元,多亏了家祖教诲,怎么到了东都,却不去马府见礼?”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
马宛的话看似平常,但扣住了“礼”和“恩”两个点,暗指邱言不去马家谢恩,却来韩家的宴席攀附,有改换门楣的味道。
先不说邱言是不是靠着马阳才考上解元,可马家人说出这样的话,传了出去,就会有邱言知恩不报的说法流传,於名声不利。
不过,邱言来了东都才有几天,今日是受韩薇儿邀请才往韩府,所以马宛的话实际上站不住脚。
“二叔,你是不知道邱兄如今的窘况,我听他的长随说,他们一路北上,花费不小,现在连住店的钱都没了,要拿字画变卖。”
这时,韩薇儿突然开口,看似在说邱言的嗅事,其实是在解围。
邱言与马府的关系不一般,马府又不像韩府这样,派人过去邀请,所以邱言登门时少不得要备些薄礼,可若连住店的盘缠都不够,要变卖字画,自是囊中羞涩,没能及时拜访也算正常,不然就有投奔的嫌疑。
“哦?还有这事?”韩卓做出一副意外的模样,语重心长的对邱言道,“君子不轻受人恩,想来邱贤侄是不愿受人馈赠,这才要变卖字画,不过贤侄的字,字字神韵,可谓一宝,岂能轻易流落在外……”说着,他就要唤来仆从,寻去书斋。
小人专望人恩,恩过不感。君子不轻受人恩,受则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