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问询,胡、罗二人纵然不愿,也只得点头承认,但却又补充道:“不过,相国也说了,考卷只是近似於圣贤纸,并未真的蜕变。”
话虽如此,但下一刻,诸多考官还是忍不住交谈起来。
“没想到史书上的经历,会让我们碰上。”
近似圣贤纸的纸张,即便并不完善,但能引领文思、纯粹念头,也是难得的至宝了,轻易不会诞生,历史上本就罕见,而发生在考场中,只有两次记载,当时的同考官也都因此在历史上留下了一笔痕迹。
如今,这满屋考官,也是有着类似的想法。
“不知此人是谁?”
很快,他们的心思,集中到了考生的身份上,更有考官看起誊写的考卷,不时惊叹。
感受着屋内变化,胡用和罗中杰再次苦笑,不知不觉中竟成了“攻守同盟”,不由想起了王甫对策论最后的评语——
“这篇策论有未竟之意,有话而未说完!”
“文中提到了理财之念,已见大略,还能说什么?难道其人有完整的理财之法不成?这可是连王相都在探索、研究的事情!”
两人暗暗摇头,心中满是警惕,但心思却是南辕北辙。
胡用是不想让有关新政的考卷造成太大影响,与之相比,罗中杰的目的就复杂的多了。
“这考生若风头太劲,对我和张厚等人有害无益。那刚立下大功的潘向,肯定也很难容忍这么一号人物,最重要的,是此人俨然得了王相国看重,只当个谋主也就罢了,如果地位太高,那就很难掌控了。”
对王甫的心思,罗中杰多少能猜到一点,知道这位黑面相国,本是打算通过会试聚集一批后辈。加以引导。扩充新党队伍,并借此向天下表明态度,影响日后的考生倾向。
可以说,王甫这次担任主考。主要还是在为未来布局。打下基础。除此之外,并无奢望,但没想到。忽然蹦出一名考生,其文其策深得王甫之心,更是文染纸张,势头十足!
这对於罗中杰等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诚然,新党的核心是王甫,聚集在他周围的人,多是有心与澄清宇内、中兴大瑞之人,但在理想之外,现实的利益也很重要,依附新党的人,很多是想借变法之机,将大瑞原本的利益格局打破,在里面分一杯羹。
这其实也是旧党打压新党的原因之一。
而随着王甫权势日盛、天子信任不减,新党渐渐站稳脚跟,内部的权势划分开始明确起来,除了最核心的几人之外,外围亦有了高低层次。
在这种时候,出现了这么一名倾向变法、才学过人的考生,立刻引起了罗中杰的警惕。
“顺手帮扶、提携后进,那自是无妨,可如果这个后辈,靠着一篇文章,就直接踩到了我等头上,那就万万不能容忍了。”
带着这样想法,罗中杰和胡用眼神交汇,转着截然不同的念头,但目的却出奇的一致,便是设法将这张考卷的名次压一压。
文染纸张的考卷,再给二人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罢黜,不过,想要将名次压低,其实也不容易。
“好在,这篇策论,虽然是在贡院侵染了考卷纸张,但并没有如史书上所写的那样,生出种种异象,不然就算想要压下,那也无从下手了,只是在打压之前,最好能知晓考生的身份,省的留下后患……”
按照规定,这考卷糊名之后,一直要等到排定好了名次之后,才能拆名写榜,在此之前,就算是考官也不能随意拆开,这里面是有责任连带的,罗中杰二人不敢贸然下手。
想了想,两人暂时没有法子,便将郑泉唤来,旁敲侧击的询问,却是没有如愿,最后只得把考卷交还给他——会试还在继续,须得按照流程,考官暂时不能保留原件。
郑泉一进厢房,看到那份考卷,便暗自惊奇,与胡罗二人交谈片刻,更是心中惊骇。
“看来,那邱言是要青云直上了!文染考卷,纸近圣贤,这名头一流传出去,等於多了个护身符,只是不知,他一个旧党门人,为何能让新党魁首放过一马?”
小心收起考卷,告辞离开,郑泉边走边想,到了最后,竟兴起了和邱言结交的心思。
“无论如何,靠这张考卷,邱言拿个进士是绝无问题的,以后要与我同殿为臣,那眼下正是结交的时机。”
在这之前,邱言只是考生,郑泉身为朝官,能见天子、陈宰执,当然不将其放在心上,可短短时间,形势大变,邱言靠着文染考卷的势头,别说进士,就算是更高的名次,也并非不可能!
如此一来,邱言所有的不再是单纯的潜力!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旧党的身份,在最后的名次上被拖累。”
想着想着,郑泉又盘算着该如何卖个人情。
等他回到考场,便将考卷统一收好——这半天,又有几人交卷,接着细细思索。
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