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距离当年邱言上位,已经过去许多年,政事堂也好、枢密院也罢,乃至这满朝文武,有了许多变化,换了许多人,沧海桑田。
而人心善变,便是那位人道至尊也不例外,尽管知道天地大变,东华升格,是机遇也是灾难,但亲政之后,心思变迁,对邱言的看法渐渐有了变化。
正因种种,方有今日那刘石发难,但李炎的本意不过是为了削减邱言之权柄,行走平衡制衡之道,没有想到邱言这般干脆,直接请辞,更是拿出了当年的十年之约。
权柄在手,几人舍得放手?所以当年的约定,便是那太皇太后和太后,如今都绝口不提了,没有想到,邱言会直接说出,更在金銮殿上说出了看清权势之言。
一言惊殿,邱言并不停下,话锋一转:世间无不散之筵席,臣与皇上君臣一场,实乃当年果,今日变法成,还却先皇恩,因果两相全,从此不相欠。”
“这……这……”
从这话中,殿中文武都听出了那坚定的离去之意,立刻便都慌乱起来。
邱言掌权,几年时间,早已焕然一新,新法充盈国库,新政惠及百官,便是些许举措,也让百姓称赞,人心聚、天下靖,就算有人传末日之言,又有异变不断,但从者寥寥,便有叛逆,兵锋所指,战无不胜,连那西边的竺坨兰,派去了一队人马,也是势如破竹。
大瑞定国侯之名,名震天下!
有能,有名,有权,有势,一人之影响,波及千万,若非如此,那李炎也不至於这般顾忌,但正因如此,一旦他抽身而去,便要有混乱诞生!
这便是猛虎镇山林,群兽各归位,若有一人离去,那被压下去的诸多派系、山头,就要为了争夺那个权位大举出手,哪怕知道现在局面紧急,也无法避免、克服,因为你不去做,旁人一做,你就落入下风了。
这朝中文武,不乏知晓升格之事的,都指望着邱言在前面顶着,坐享其成,哪知道临到跟前,这位宰执竟是要撂挑子不干了!
这怎么行?
“定国侯三思!”立刻,人群中就走出一名大臣,乃是户部尚书孟聚,也是那三晋孟家之人,孟青宾三年前因病去了宰执之位,孟家在朝中的主要势力,便都落在了这孟聚身上。
李炎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赶走邱言,正待出言挽留,见孟聚出头,便按捺心思。
“变法大事,中兴大瑞,如今刚见起色,定国侯乃是中流砥柱,岂能离开?如今各方皆有觊觎,若无定国侯你坐镇,必是纷乱局面,不堪设想!”这孟聚给人的印象,向来就是心直口快,乃是特地营造的官场风格,这时便看出优势,不用绕圈,便就直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人非圣贤,想让事长,就要让利,”邱言却摇头道,“如今臣坐镇政事堂,主持变法,分配所需,各方安宁,但终究不能永远坐镇,倒不如现在就让开,让他自行发展,也好去看到底会成什么样子,否则终究逃不了人死政息的结局。”
话说到这个份上,任谁都听得出来,邱言这是去意已决,这朝中文武的心思终於乱了,但也有人生出他念,在惶恐中又有期待,摩拳抆掌。
那刘石正是其中之一,邱言的离开,出乎了他的意料,也让他措手不及,政事堂将要面临洗牌,但还有几个绊脚石,日后需要继续争斗……
这些心思,也都落在邱言的感知中,他摇摇头,知道有些事情亘古不变。
“人道身的职责,也算是完成了大半了……”
这时,龙椅上的李炎叹了口气,问道:“邱师之后,有何打算?”这个称呼,许久未在朝堂上出现,倒是让邱言心头泛起丝丝涟漪。
邱言微微一笑,道:“臣本书生,起於边荒,进而登堂,退则着书。”
………………
朝会之后,百官接连过来致意,知道今日之后,将有大变。
却又有那孟聚、岑帛过来,低声询问:“大变已起,升格在即,侯爷此时离去?苦天下苍生。”
“天下为苍生之天下,”邱言摇了摇头,“我已经做得够多了,正像那变法不可久镇,这天下也不可久护,该做的,我都已经做到了,后面便要苍生自己去证明,他们配得上升格后的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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