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卯时码头起雾,河边的渔家公鸡报晓,东边逐渐明亮。
安静的青花舫随河起伏,亭阁内三女谈话被鸡鸣打搅。
琴玉下意识说:“姐姐天亮了,咱们要回去了。”
阿香点头起身,才想起自己还领着差事,坐下笑说:“险些被你搞糊涂,妹妹别忘了今夜来做什么,公子未醒,你我怎能擅离职守?”
“对哩,小妹把这个忘了,都怪差事太舒服,与弦月妹妹欢谈之下,忘记了正事。”
琴玉掩口而笑,转看公子肉身,不知什么时候他额头梦境消散,百窍清光退回身中。
弦月换上一枝香引燃道:“你俩听我主安排就是,那破坟地岂有这里欢乐?走吧姐姐们,公子那边功课收了,我们该回画里。”
琴玉不舍说:“我们不能礼见公子吗?”
“不能。”弦月一言斩断她们念想:“主公说,公子读书不能被外物搅扰,就是他家书童也只许早晨来探望。”
“该你们见时,自然领你们相见。要懂得礼数规矩。”
“妹妹教训的是。”
阿香低头听命,琴玉不敢多问,二女前后跟着弦月出亭阁。
下至船舱,见画卷表面香火已散开,刘公子一手持书,在与高夫人、荀舫主谈话。
有了昨晚教训,她们不敢在外偷听,随弦月拉扯入画,落在江水画舫上。
……
山上雅居庭园。
刘彦精神奕奕,大谈今夜粗读《诗经·国风》感受。
这一晚,他大概读了三十篇经中诗歌,初得其中滋味,觉得意犹未尽。
“夫子说,《诗经》三百篇,一言概括便是‘思无邪’。”
“后世一些人,却把诗中男女之情,思念之心,视作男女奔淫,实则是自身污秽。”
“不怕舫主二姐笑话,小生曾经也如此认为。”
“之所以长大不读《诗经》,就是怕里面的情诗污浊自身……”
“今日重读五经之首,真是另有一番体会!”
“小弟从中看到了古代君子天性。他们直言表达爱慕,这是赤子心性!”
“不像现在的人,相思藏在心中化作苦思,落个无病呻吟。”
荀舫主、高二姐各带笑意。
二姐问:“妹夫明白了君子赤子心,那又该如何?”
“自然心如赤子,这般才活得自在畅快!”
刘彦顺口接话,蓦然心有所悟,知道二姐这是教他定心性,持书礼道:“小生明白了。”
高二越发赏识此君,摇扇起身:“我来助学,作用就在此处。适当时候当助君一臂之力。不然只是旁听,谈何助学?”
“世才今夜可继续细读《诗经》,不着急吞咽,越细致越好。”
“其他三经四书,都放在白天修学。”
“三经四书?除去《诗经》,不该是四经四书吗?”
刘彦好奇,不知她把哪部经典从‘五经’之中摘了出去。
荀舫主道:“我和高二商议过,先不叫公子读《周易》。”
“此书乃百经之首,有通天玄妙,你现在读只能自添疑惑。而我俩不善易学,无法与君解明。”
高二姐附和点头:“《易经》一书,包含天地山川风水雷泽,六十四卦运转干坤,相比於儒术,也是独一门的学问。所以称它为百经之首,儒道首经。”
“想明白易学,首先要做通儒术,儒术不通,
易学难成。” “自古多少名家儒士,倾尽一生修习《易经》,也不敢称行家。最多选其中一卦,为一生所用。”
“百年来,最有名的易学宗师是伍先生。可惜他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唤作秋月,现已死去。他一生所学即将失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