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保持着在老宅时候养成的习惯。
一身粗布衣。
简单布靴。
身上连个玉佩之类的装饰都没有。
只剩下一身气质。
别无他物。
他面前的桌子里,有六个酒杯,还有一些明显是被人动过的菜。
半个时辰前。
卢德仁在这里。
和五个主要帮他执掌卢家的同辈众人,共商大事。
他们定下了初步的计划。
欲图谋天下。
这天下必须要先大乱方可。
蜀中之地。
下接滇南,上接中原。
若是誉王成功起兵谋反,蜀中恰好是居於中间。
誉王为缓和中原的压力,定需要蜀地缓冲,而中原朝廷为了迅速平定滇南乱局,也需要借助蜀地的力量。
到时候。
便是卢家从中斡旋的大好机会。
它们可以两地取讨。
趁机壮大。
甚至在蜀地直接建立一个新的小朝廷,也未尝不可!
定好了计划。
这五个精才艳艳的卢家年轻人,便离开了这座宅子。
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而手握着量天尺的老夫子,则是将李因缘带到了卢德仁的面前。
老夫子姓赵。
是前朝皇室遗族。
前朝灭掉以后,他的祖辈便是逃到了这蜀中。
几经辗转。
赵夫子结识了卢德仁。
或许是彼此之间的惺惺相惜。
或许是志同道合。
总之。
两人很快走到了一起。
共谋大事。
可以说。
赵夫子是卢德仁的第一位盟友。
也是后面这一切布局的执行人。
如果不是他。
卢德仁不可能瞒过老一辈的那些人,布置出这么大的力量。
朝夕之间。
就将卢家接管。
这李因缘。
也是赵夫子找到的。
确切的说,是李因缘主动来到了蜀中,原本他想要为卢家做事,想要投靠卢家的上一任家主。
也就是卢德仁刚刚废掉的父亲。
但被赵夫子发现。
然后,给抓了起来。
“你这种人,现在就是一条疯狗,用不好的话,很容易咬到自己的。”
卢德仁从盘子里抓起了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一边细细的咀嚼着。
一边叹气。
他已经知道了李因缘的来历以及目的。
李因缘意图报复陆行舟。
意图毁掉东厂。
再加上他出自内廷,最了解东厂,最了解陆行舟。
那么这次。
帮着誉王谋反这件事,他似乎最合适。
但卢德仁还有一点冲疑。
李因缘执念太深。
他之前乃堂堂内廷掌印,如今为了报仇,却肯拴上狗链子为奴。
足见恨意之浓。
如此浓的恨。
很容易让他失去理智。
破坏大局。
卢德仁在思考。
也在权衡。
他手头现有的这些人里面,有没有谁,能够比李因缘更适合,更能胜任这件事?
“卢公子。”
李因缘自然也是懂卢德仁的考虑的。
他往前爬了两步。
铁链子哗啦啦作响。
然后,他的脑袋贴在了卢德仁的膝盖上,声音里带着卑微,还有一丝啥呀,道,
“咱家既然选择了做狗,就有做狗的觉悟。”
“咱家要报复陆行舟,报复东厂,不会急於一时的。”
“咱家小时候,听师父讲过一个故事。”
“有一个男人,喝醉了酒,玷污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并没有直接把男人杀了,或者报官,而是原谅了他。”
“并且嫁给了他,给他生了孩子。”
“然后,女人故意灌醉了男人,让男人熟睡之间,压死了自己的孩子。”
“男人痛不欲生。”
“女人再次原谅了他。”
“再后来,女人又给男人生了一个孩子。”
“然后又故意灌醉了男人,让男人失手把孩子丢在了井里淹死。”
“男人几乎崩溃。”
“紧接着。”
“女人买通了神婆,说男人的母亲是害死两个孩子的真凶,是前来讨债的。”
“男人又杀死了自己的母亲。”
“女人又联合神婆,说男人被鬼怪上身,害死自己的孩子和母亲。”
“已经疯掉。”
“让村民们配和,把男人关在了笼子里。”
“女人依旧不离不弃。”
“照顾男人。”
“她每天给男人讲之前的那些事情, 告诉男人真相。”
“男人几乎疯掉。”
“后来,女人告诉男人,说不定哪一天的饭菜里,就有毒,她就要毒死男人。”
“但是她从来不下毒。”
“她只是用这种办法折磨男人,摧毁他的所有意志。”
“男人最终。”
“变成了疯子。”
李因缘讲完这个故事,抬起头,笑着盯着卢德仁,道,
“咱家很早就明白这个道理。”
“想要报复一个人,不是要杀了他,而是折磨他。”
“给他希望,再将其破灭。”
“在这种反覆之中。”
“让他疯狂。”
“最后再告知他真相!”
“这才是真正的诛心!”
“咱家要报复陆行舟,就是要诛他心!”
“所以,咱家不急!”
“陆公子也不用担心咱家会失去理智。”
卢德仁脑子里回味着这个故事,右手食指在盘子里轻轻的画着圈。
圈里面,是一粒花生米。
花生米随着他食指的转动而慢慢旋转。
一层红色的薄衣,慢慢裂开。
然后散落。
稍许。
卢德仁手指停下,然后将这一粒花生米捏起来,放在了嘴里。
嘎嘣!
花生米很脆,被咬破。
卢德仁对赵夫子点了点头,笑着道,
“给他一百只鹰。”
“助誉王回滇南这件事,就交给他了。”
说完。
他又是把盘子里端起来,将里面剩下的花生米洒在了地上。
笑着对李因缘道,
“赏你的。”
汪!往往!
李因缘窜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