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陆行舟的话,李因缘过去,肯定会暴露。
但是鲁先生的话,双方从来没有过交集。
所以,他更容易探测对方。
“不必。”
李因缘摇了摇头,一边推开屋门,一边道,
“陆行舟此人极为狡诈,鲁先生从未接触过他,怕是难以判断真假。”
“还是咱家亲自去。”
“是假的,就不理会,是真的,就直接动手吧。”
李因缘心里已经有些急迫了。
在等待陆行舟的这三日里,他感觉整个人像是被放在蒸笼里面,蒸。
那种煎熬,无法形容。
他是从心底里,希望眼前这个人就是陆行舟。
他迫不及待。
想要尽快下去探测。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陆行舟,李因缘绝对不会耽搁分毫的时间。
他会以最快的速度动手,将其制服。
他不想再出任何的意外了。
他也承担不起任何的意外了!
“我去安排人手。”
鲁先生明白李因缘的担忧,他没有反驳,点了点头。
然后随着李因缘一起走出了屋子。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
楼梯已经年久失修。
两个成年人走在上面,总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酸涩声音。
不过店里的人们却并没有在意。
只有陆行舟。
回过了头。
他看到了李因缘,两个人的视线於半空之中互相接触。
李因缘小眼睛微微的眯着,盯着他。
陆行舟眉头皱了一下,然后将视线收了回来。
他夹起了一片牛肉,在眼前晃了晃,然后放进了嘴里。
又把筷子在盘子上轻轻的砸了三下。
竹筷和盘子互相碰撞,发出一些清脆的声音。
然后他把筷子放下。
往海碗里倒酒。
“这位兄台,好生面熟啊。”
酒还没倒完,李因缘已经是来到了陆行舟的对面,他也没有征询陆行舟的允许,便是坐在了桌子的对面。
只剩下的一条右臂,对着远处的店小二摆了摆手,道,
“再来一坛酒。”
“好嘞。”
店小二飞快地从柜台后面的酒架上抱下来一坛酒,然后送到了李因缘面前。
“您二位慢用。”
店小二走开了。
陆行舟也把自己的海碗给倒满了。
他端着酒,抬头看着对面的李因缘,笑道,
“面熟?难不成你这条胳膊,是我砍掉的?哈哈,一辈子用刀,砍过不少人,记不太清了。”
断臂是李因缘之痛。
他听到这句话,牙关顿时咬了一下,小眼睛也微微缩紧。
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只是用右手打开了酒坛,然后也给自己倒酒。
“像你们这种一只手的废物,做事情应该很不方便吧?”
陆行舟喝了一口酒,道,
“真是同情你。”
“你倒是个好心人。”
李因缘举起了酒杯,虚敬了陆行舟一下,一口将酒水灌进了嘴里。
有一些酒水顺着嘴角儿流淌了下来。
把衣领都给弄湿了。
他笑道,
“别人都是嘲讽我们,只有你,是同情。”
“你确实挺可怜的。”
陆行舟耸了耸肩膀,脸上的神色有些玩味。
甚至於。
他的眼瞳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真正的同情。
“是啊。”
李因缘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同情,也没有在意这些玩味,他在观察陆行舟的手背。
还有手上的指甲。
他看到了他想看的东西。
手背上的皱纹,还有那指甲上的碎裂,像是锯齿一样的斑驳。
他的小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一闪而逝的兴奋。
也是快感。
“咱家原本是内廷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不敢说只手遮天,但权柄总是有的。”
“好心好意培养个接班人,结果,却被接班人给绊了一跤。”
“断了一条手臂,成了丧家之犬。”
“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如今,又沦落到给这蜀地小小世家做狗。”
“真的是,挺可怜的。”
“你说的很对。”
李因缘摇了摇头,回想这两年发生的事情,也是不禁悲从心起。
眼睛有些发红。
然后,又狠狠的干了一碗酒。
放下酒杯的时候,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像是极力压制着什么。
“不仅可怜,还很倒霉,感觉你家祖坟被人挖了。”
陆行舟将自己的酒坛子举起来,然后弯腰给李因缘倒上了。
又给自己倒上了。
他举起了酒杯,对着李因缘敬酒,道,
“看在你这么悲惨的份上,我敬你一杯,希望你以后呢,能够活的开心点。”
“运气也好一点。”
“我再给你支个招儿,抽时间去看看自家的祖坟,说不定,真的被人给挖了。”
“赶尽补上,给你列祖列宗赔个不是。”
“说不定时来运转呢。”
陆行舟说完,笑着把酒给喝光了。
“咱家觉的不需要啊。”
李因缘也将自己的酒喝光了。
两个人的海碗同时放在了桌子上。
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碰击声。
“只要把那个害我的人抓住,千刀万剐,让他受尽折磨,咱家的运气,自然就能够回来了。 ”
李因缘又说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右手大拇指,就是时常被咬的那一只。
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不受控制的那种颤抖。
他心里又开始有些紧张了。
因为陆行舟的这番表现。
后者被堵在了面前。
被自己的鹰牢牢的包围了。
几乎就是没有任何机会逃跑了。
死路一条。
但是为什么,依旧不紧张,也没有任何的害怕呢?
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儿,还有他的语气神态,完全就是不在意的样子。
这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又失算了?
这陆行舟,他还有什么别的手段?
李因缘心里又开始慌了。
他知道,这是陆行舟给他带来的压迫,给他带来的紧张,但他克服不了。
尤其是这么当面面对陆行舟的时候。
但凡有稍微一点异状,那些情绪又是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
让他无法自制。
吱呀!
这时候,屋门被人推开了。
一阵风裹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那门被吹的剧烈摇晃。
李因缘扭头看了一眼,那个人是刚刚离开的鲁先生。
他正向着自己走来。
脸上是笑容。
那就意味着,鲁先生已经把所有的鹰都布置好了。
如今这座有朋客栈,便是陆行舟的囚牢。
他无论如何都逃不出去了。
李因缘心里的那些紧张,那些恐惧,那种被大石头压在心口的憋屈感觉。
终於是减弱了一些。
他扭过头,再度看向了陆行舟。
脸上笑意渐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