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人物,落在这荒郊野外,喂了飞禽走兽,实乃辱没。”
陆行舟走到了卢德仁的屍体面前,他弯腰,将那柄血凉剑捡起来,左手指尖轻轻的在那剑身上弹了一下。
清脆,峥嵘。
上面残留着的那些鲜血,也是被震的飞溅了出去。
他低头看向卢德仁的屍体。
后者就那么安静的趴在血水里面。
而他的左手边,则是抓着一个东西,那是血凉剑的剑鞘。
显然。
他在最后一口气断气之前,将血凉剑的剑鞘从腰间抽了出来。
剑鞘搭在血水里面。
已经被浸染了些。
啪!
陆行舟脚尖轻轻的点在剑鞘上面,然后略微用力,剑鞘被从血水之中挑了出来。
剑鞘不是布的。
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材料,柔软如锦缎,但却异常坚韧。
不然的话,也不能成为剑鞘。
陆行舟同样用指尖轻轻的在上面弹了一下。
剑鞘轻微颤抖。
上面沾染的血迹都是飞溅了出去。
剑鞘的真容显露了出来。
这是一个玉色的剑鞘。
内侧面光滑如镜。
外侧面上面雕刻着一些纹路。
将所有的纹路纵览,发现是一条简单线条构成的蛇。
从剑鞘的头部一直延伸到尾部。
剑鞘的开口之处,便是蛇头。
长着嘴巴。
好像要吃掉什么一样。
咻!
陆行舟双手翻转,血凉剑入鞘。
……
卢家。
汉中城新宅。
卢信义请来的这些工匠,办事效率很不错。
也就是两三日的时间,竟然已经将整个后宅被破坏的地方都检查了出来,然后开始了紧锣密鼓的修复过程。
卢德仁造成的破坏不是很大。
再加上这些个设计,当年建造的时候,就十分的坚固耐用,所以修复起来也还方便。
短短的三五日时间。
那些碎裂的地方,那些漏水的地方,还有那些散发着腐烂的臭味的地方。
都已经完全被修复一新了。
随着最后一块砖瓦的覆盖,空气里的那种味道也是逐渐的变淡。
最后。
这些匠人们又是利用地底的水,将整个后宅的假山,地面,花园等等,全部冲洗了一遍。
这样一来。
整个后宅就是焕然一新。
那些味道算是完全消失了。
那些被破坏的奇花异草,也是已经耗费了重金,请人重新填补过了。
在阳光下,花瓣上还沾染着些许的雨露。
看起来亮晶晶的。
好似珍珠。
给人一种散发着勃勃生机的感觉。
除了后宅。
前院也是顺势被修缮了一遍。
那些斑驳的漆,老旧的砖瓦,甚至一些厢房,柴房等等,也都是请工匠们从里到外,全部都收拾了一遍。
还有这栋大宅子的院墙,那些年久失修的砖瓦,墙壁上的斑驳,以及常年风吹雨打留下的痕迹,也都是被清理了一遍。
远远的看过去。
好像整个卢家的大宅都重新建造了一样。
到处都是崭新的。
只有那些无法抹掉,或者换掉的,比如,门口石阶上被人踩踏磨平的纹路,还有池塘里因为水流流淌而冲刷出来的沟壑,桥上喂鱼的地方,被人们抚摸出来的光滑等等。
只有这些东西,还能够证明这座宅子还有着历史。
“小心一些!”
“这都是上好的楠木,可千万别碰坏了!”
“小心,小心!”
在这前院和后宅互相联通的地方,有着一队下人正在光着膀子,汗流浃背的抬着一些家具,不是往外面抬,而是往里面抬。
这几日。
后宅里面的那些老旧家具,都已经被搬空了。
按照卢信义的要求,基本上所有的东西,都换成了新的。
而且。
这新的家具规格也比之前的家具更加奢华。
更加的价值连城。
整个宅远的家具换下来,据说耗费了十几万两银子。
再加上整个宅子的翻修,翻新等等。
这短短不过半月的时间。
银子如流水。
花出去了二十多万两。
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老爷,搬完了这一批家具,再请人里里外外全部打扫一遍,就都彻底收拾利索了。”
在这前院的一棵生长了多年的梧桐树下,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便是卢信义。
他身后,一只鹰是护卫,还有一个这宅子的老管家。
最近这些事情,都是老管家安排的。
他正在向卢信义汇报进度。
“你做的不错。”
卢信义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过了身子,看向了那棵繁茂参天的梧桐树。
因为是秋日降临的缘故。
这梧桐树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枯黄。
一阵风吹过。
落叶便是随风而下。
地面上无论怎么清扫,都是会留下一些枯黄的痕迹。
他往前走了两步,轻轻的伸出了右手,抚摸在了这梧桐树的树干上。
粗糙,干裂的树皮。
带来一种历经沧桑,风吹雨打的感觉。
卢信义的手,在上面慢慢的抚摸着,眼前闪过了无数这些年的画面。
卢德仁在这里诞生。
慢慢的长大。
然后又被送去了光元城老宅。
还有自己在这宅子里面,里里外外,进进出出多年。
还有。
自己的父亲。
自己的爷爷。
甚至历代的卢家的家主,都是在这座宅子里面,经营卢家的一切。
这棵梧桐树,见证了卢家搬到汉中城以后,所有的一切。
卢信义一直认为。
这棵梧桐树也会见证自己的衰老,自己的死亡。
以及卢德仁的进场。
甚至卢德仁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孙子的进场。
但并没有。
如今自己就要离开这做宅子了。
不只是自己。
整个卢家的人,所有以前住在这座宅子里的人,都得搬走。
这座宅子,以后就要改名了。
改姓陆。
这是卢信义给陆行舟的礼物。
也是在用尽全力给卢家争取机会。
“以后,就不能再回来了啊。”
“至少,我有生之年,不能再站在这棵梧桐树之下了。”
卢信义轻轻的叹了口气。
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大概巴掌大小。
是用金黄色的丝绸包裹着的。
这里面,是卢德仁的骨灰。
卢德仁的屍体被送回来了以后,因为诸多原因,无法进入卢家祠堂。
所以,屍体进行了火化,然后包裹了起来。
“你为卢家献出了你的一切。 ”
“你就留在这里吧!”
“与梧桐长在。”
卢信义用双手在泥土之中跑出了一个很深的坑,然后将这个金黄色的包裹扔了进去。
他又是将所有的泥土一点一点的填满。
并用掌心压实。
“老爷!”
老管家报过来了一块石碑。
石碑是新刻的。
上面是关於这棵梧桐树的介绍,包括年纪,品种,来历,渊源等等。
老贯家将石碑放在了埋葬卢德仁骨灰的地方。
然后,小心翼翼地安放好。
并拿出了石钉,开始固定石碑。
“儿啊。”
“走好。”
卢信义对着石碑,微微躬身。
老贯家,还有那名鹰,也是微微躬身。
有风从这天地之间吹拂而过。
这棵古老的梧桐树微微微微摇晃,树冠上发出了枝叶之间摩抆的那种细细簌簌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哭泣。
然后,有几片枯黄的落叶,从上面慢慢飘落了下来。
有的落在了石碑上。
有的落在了地上。
像是这棵梧桐树的眼泪。
“男儿立於天地间,当轰轰烈烈,建不世功名。”
“冲早有一日,儿当领卢家,打破这蜀地牢笼,走出去一看。”
“不成功,便成仁。”
“儿无法在父亲面前尽孝了……”
那些声音,好像又在卢信义的耳畔响起。
“吾儿!”
卢信义听着梧桐树的婆娑声,看着那无数坠落的叶子,沉吟许久,满怀深情的,抚摸了一下那块石碑,笑道,
“乃真英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