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云拒绝参加他们的接风宴,这让那几个准备了一番的人心中疑惑,随之是一种莫名的愤怒。
精心商量了一夜,做好了准备宴请的人,想好了各种情境下的说辞,可是对方却一口拒绝了。
即使是阴无寿,他自己之前劝死了猴儿的黎黑皮要冷静,而在听到了赵负云的拒绝之后,也是破口骂道:“……天都山弟子了不起?看不起我们这吊角楼里的修士,惹火了我,把你炼成屍傀……”
但是赵负云不来,他们也没有办法,生气一番之后,只能够将这口气闷在心中,等待有机会来报回来。
至於县令朱蒲义也没有来,因为请赵负云的时候也请他了,他听说赵负云也会去,自然也就答应了。
不过他心中害怕,所以走之前来赵负云这里,要和他一起去,而赵负云则说自己不去,那他自然也不敢去了。
只能是称自己突然肚子不爽利,所以不去了。
不过,自那一天晚上的大雨之后,雾泽县便连续天晴,似乎南陵地带的雨季已经过去了。
赵负云每天都是在院中完成自己的修行功课,诵念一次赤炎神咒,祭一次灯盏。
然后就是看书修法。
他在道场之中,重点练习的就是刀兵决与御针术。
刀兵诀是以自身为容器,合以天地的意志成自己的意志,从而让目标随着自己的意志而改变。
刀兵决是一个根本,也是一个框架,很多法术都可以往里面填塞合流。
刀兵诀开篇之语便是说:“一切的法,皆合於我心,为我刀兵!”
他现在练习的正是刀兵诀,合‘赤炎神君’的神威,再合以‘焚’字法咒。
他自己祭炼了一个赤炎神君的神像,对於感应赤炎神君的神威,自然是很容易的,如今又是在以赤君为根本建立的道场之中。
他能够感受到那种火焰的燥意。
他坐在中堂之中,院子里立了一根木杆,木杆上挂着一块布,在微风之中晃动着。
他凝神静气,左手如虚握拳收於左腰间,右手的剑指插於左手的拳眼之中。
如在鞘中的刀剑。
突然拔出手指,如拔剑,又如拔出的是指挥棒,朝着院子里的那一株草上一指,同时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从他的胸腹之中涌出。
“焚!”
声与剑指的指向,这一刹那,他的意志代表了整个道场的命令。
道场又相当於一方小天地。
那一株草竟刹那之间燃烧了起来。
赵负云心中欣喜,他练了很久的‘焚’字咒,一直未能够修成这个‘焚’字法咒。
此前只在朱蒲义的梦境之中做到过,而现在则是在现实之中。
“难怪道师曾说过,任何一个人都要学会布道场,一个修士的道场既是身心安居之地,也是修行地。”
“创造出有利於修行的环境,对於领悟法术有着极大的帮助。”
他感受着那种‘焚烧’的法韵,又感受着那种对於阴邪极度排斥的‘神威’。
以自己的本我神念去感受,慢慢的便会形成一个印记。
这种印记,就称之为‘符籙’。
筑基是需要在通过真煞合以玄光,在身体之中凝结一道本命符籙的,从而形成一种根本上的质变,筑就道基。
而从他获得那一截雷击枣木之时,他用以雕刻了‘赤君’神像,
那么便注定他在‘火’的方面,有更多的体会的机会。 所以他炼的第一件法器‘火毫针’也是火属性,建的道场也是‘火焰’道场。
他心中很清楚,自己将来筑基,大概身中凝结的符籙种子,也会是与火焰相关的。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而结符籙种子之前,感悟到的东西越多,那凝结的符籙种子便越是玄妙,而能够获得的神通,也就越多。
又一天过去了,他发现自己等的变化可能来了。
因为这一天,县里来了一支行商。
其中的东家以及伙计和镖师及一些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总共十八人。
商队的主人是一个看上去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微胖,但是脸上满是行走江湖的风霜,以及一张笑脸。
他的商队之中带了七大车的货物。
车上装的都是从别地运过来的生活用品,看上去都很精致。
雾泽县自从纳入了大周国之后,便有商队敢来了,以前都是他们自己出去采购。
这是因为,他们这里的风气实在是差,因为来这里卖东西的人,往往人财两失,货被抢走,甚至人也被留了下来。
这些年好些了,但是商队来的依然少。
这个名叫大风商行的商队来了之后,只三天便将车上的货都卖光了。
但是卖光之后,他们并没有走,而是开始收货。
大家都知道,行商运货来卖,不可能空着车回去,必须带当地的特产到别的地方去卖。
雾泽县有什么特色货物,能运到外地去比较好卖呢?
赵负云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这些行商肯定会知道。
出乎赵负云意料的,是他们居然开始收蛊种,收阴鬼,还收一些雾泽这边独有的材料。
比如毒,比如一些精石。
还有这里的一种树,名叫阴柳,生长在阴湿的水中,喜阴不喜阳,若年份在三十年以上的,其树心则做为聚阴旗(幡)的旗杆。
当然,他们还收本地的一些药酒虫酒。
收的东西很杂,看不出什么目的,赵负云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他看到了那个商行东家的女儿。
那女子看上去二十余岁的样子,赵负云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但是不知为何看到她的一瞬间,便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从那马车之中出来,并且打量着那些围观的雾泽县人时,看到在人群之外站着的赵负云。
两人的眼神相触,赵负云便知道了自己的那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
熟悉的不是这个女人的相貌,而是她身上的那种气质,就像是一只猫。
她修长的身形,像极了那一只白猫。
尤其是她的眼睛,竟是与那白猫的眼神格外的相似。
虽然只眼神一触,她便将目光若无其事的移开,但是赵负云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的。
於是回到了道场之中,他拿出自己的笔墨,开始做画。
他画了一只鸟,墨将鸟身上的羽毛都染成了黑色。
当天色黑暗之时,他用剪刀剪下了那一只夜莺鸟,来到对着前院这边的窗户,将之打开,却同时紧关其他的门和窗户,然后回到中堂里的那个藤椅上,半椅着。
将纸鸟合在掌心,然后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