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汤包一脸乖巧,傅时却是敛着小眉头,一脸郁结。
叶嘉牵着两个孩子走到龙猫毯上坐下来,看向傅时:“阿时,怎么不好?”
“没什么!”傅时咕哝着站起身,跑上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门。
叶嘉微微有些讶异,看着不明所以的汤包:“最近你哥的脾气,见长啊!”
汤包眨巴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叶嘉。
夜深,雷电轰鸣,狂风大作。
汤包抱着芭比娃娃,蹑手蹑脚地进了傅时的房间,爬上了他的小床,钻进了哥哥的被窝里。
傅时被她弄醒,正想着要不要把她一脚踹下去。
汤包已经抱住了哥哥的腰,吓得瑟瑟发抖:“哥,我怕。”
“去你妈那儿……”傅时不耐烦地咕哝。
“妈咪……唔……不在房间。”汤包颤声道。
傅时睁开了眼睛,黑夜里,宛如星辰明亮。
“不在房间?”
“妈咪,在阳台上……学程叔叔,吐臭气。”
傅时立刻起身,穿上小拖鞋正要走出去,到了门边,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却顿住了,良久,还是折了回来,翻身睡到了床上,仰面平躺,一只手放在后脑杓,另一只手抡了抡汤包脑袋上的呆毛。
“蠢呆妹,那不叫吐臭气,那叫抽烟。”他没好气地瞅了她一眼,“这么聪明的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胞妹?”
“哥哥,什什……么叫……抽烟?”汤包呆呆地问。
“说了你也不懂。”傅时关了灯,侧身躺了下来,“睡觉吧。”
汤包听话地重新躺下来,抱住了傅时的腰,傅时伸手将她揽进了怀里:“蠢呆妹,如果叶子再问我们,想不想去南城,你要跟我站在同一阵营,说不想去,知道吗?”
“为、为……为什么呀?”
“因为……”傅时咬了咬牙,“那个人,已经死了。”
“无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夜阑人静,她坐在窗台边,一道闪电照亮了她冰冷的侧颜。
誓词在舌尖辗转,吟动。
“我都爱你,尊重你,珍惜你,对你永远忠诚,直至死亡……”
又是一道闪电,掠过她的眉宇,坚定决绝。
“即使死亡,也不能将我们分离!”
死亡行动,代号:飓风。
那是一场大型毒品交易,从东南亚经水路运送而来的海洛因交易量令人怎舌,警方布控三个月之久,有望将南城的贩毒网络中心成员一网打尽,然而在那场最终的行动里,一场激战,狡猾的毒枭头子劫车逃亡,傅知延和搭档秦坚驾车追缉。
悬崖山路,往上是无边的峭壁,往下便是水流湍急的落雁江。
毒枭头子将人质从疾驰的车上推下来的时候,两车相距不过百米,手脚被捆绑的人质宛如一个大沙袋,猝不及防便出现在了公路的正中央,车灯照亮了他满是鲜血惊恐无助的脸庞,开车的秦坚猛打方向盘避开人质,紧接着警车便撞上了公路护栏,直直地冲出了悬崖。
当死神睁开眼睛,全世界陷入黑暗。
短短的十几秒,傅知延的脑中,回闪了一生的画面。
最终,都定格在了孩子出生的那一瞬间。
并不是很清晰的视频画面摇摇晃晃,走进了干净的白墙壁病房中,正中的病床上,他的女孩形容憔悴,嘴角却咧开了满心满意都是甜蜜的微笑。
怀中的两个婴儿,皱皱巴巴,哥哥个头更大,妹妹稍小。
“阿时,汤包,那是爸爸,叫……爸爸。”
孩子们睡得很香甜。
那时候,傅知延的眼眶的确是红了。
他没有看孩子,他的目光,只凝注在她的身上,她才是他一生的挚爱,是他最心疼的女孩。
傅知延是个不懂浪漫,不经意间却浪漫到极致的男人。
至少,叶嘉是这样认为的。
在边境的几年,他闲暇的时候不多,一旦有,便会与她通话,视频。但是即便如此,他依旧保持着每周一封的长书信,寄回给她,经年不变。
“知延哥,阿时已经会蹒跚走路了,可是汤包,好像还是不行。”
“我问过医生了,可能汤包的智力发育,会冲缓一些,知延哥,我好难过。”
“今天汤包终於开口说话了!你知道她说了什么吗!她在叫……妈妈!”
“知延哥……我想你。”
“阿时的智商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出许多,医生说他早慧,知延哥,我们可能生了个天才儿子耶!”
“知延哥,我最近学了一首诗,舒婷的《致橡树》,特别喜欢,想背给你听。”
夜灯下,傅知延读着她的心情,读着那些孩子们成长的片段,总是沉默的。
“小嘉,一晃七年春秋,这边,各方面都已经部署完成,只等最后的收网,行动成功,南城的贩毒网最中心的老蜘蛛会被我们缉拿归案,届时,收尾工作水到渠成,我很快,就回来了,已经计划好,回来之后,就带你和孩子们,去旅游,你先在网上找找,看想去哪里,或者环球旅行,怎么样?”
“对了,我还欠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对了,婚礼上,希望你将《致橡树》背给我听。”
他踌躇满志,她欢欣企盼。
然而这一纸书信,遂成绝笔。
她等来的,是他的壮烈牺牲,屍骨全无。
叶嘉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她不哭,甚至不准孩子们哭,所有人都说她心硬,甚至还有外界风言,说她其实早有新欢,说不定就是她的合作伙伴,知味轩全国连锁品牌的总裁程遇。
一个年轻漂亮的空房女人,一个成熟多金的单身男人,七载春秋,工作上朝夕相处,谁能保证清白?
现代社会,声色诱惑,这样的事,不胜枚举。
否则,她又怎么会一滴眼泪都没有?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没有参加,难道她的心,是石头做的?
知味轩连锁饭店的两位创始人的一期访谈节目里,主持人其实有隐晦地提起这个话题,其目的是为了间接挖掘关於叶嘉和程遇之间的一些隐秘关系,问到关於叶嘉的亡夫二三事的时候,叶嘉只说了一句:“不是亡夫,是丈夫。”
“他没有死。”她一字一顿,咬字格外深。
没有死,所以我不哭。
终於,大家明白,叶嘉不是铁石心肠,她是已经相思入魔,脑子不正常了。
后来叶嘉的行为更加偏激,甚至连他的衣冠都不准入墓,口口声声说,没有给活人起坟的道理!
谁劝,都不听。
傅家对这个媳妇,百依百顺,宠得没有章法,她是妻子,不愿意他的衣冠入葬,便不入,以免她受刺激,所以傅知靳的坟边,多了一座无字空墓。
这几年的时间里,叶嘉和程遇的知味轩越开越大,鹿州开了好几家分馆,现在全国连锁。叶嘉也从当初一穷二白的小姑娘,摇身一变成了现在身价上百万的名厨,也是知味轩连锁品牌的合伙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