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不,黄的。”
“是一笔大买卖,能出得起这价钱的必非等闲,要是在下请问谁是买主,你肯见告么?”不见红脸上现出企盼之色。
“不能!”冷一凡断然拒绝,他必须争回主动的立场,维持住身份,不能让不见红牵着鼻子走,失着丢人可一不可再。
“那对象是谁,你老大就更不会说了?”
“当然,这是规矩!”冷一凡表现得煞有介事,事实上他自己也在摸黑,买主是谁,对象又是谁他根本不知道。
“应老大!”不见红的目光突然定住,表示他将要说出的话很有份量:“做你这种买卖是刀尖上玩命,未见得一定成功。要是说,如果有人肯出同等的价钱请你回了这笔交易,稳赚不赔,没有任何风险,你愿意么。”
这不但是极大的诱惑,而且简直是不可思议,不必出手而能赚三千两黄金,只有白痴才不愿。
但不见红的目的何在呢?
天底下尤其是江湖上,讲究的是一分价钱一分代价,绝没白得的便宜事,这内中当然大有文章。
“你的意思是要区区毁约,回了这桩生意?”
“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在下只是传话,而且事情就这么简单。”
“依区区看来一点也不简单。”
“在下保证就这么简单!”不见红目芒闪了闪,像忽然想到什么似地又道:“应老大已收了对方的钱?”
“这倒没有!”冷一凡不假思索地回答:“区区的规矩是事成收钱,绝不让买主遭受损失。”
到底应无敌当年是否有这规矩他根本不知道,只是想当然耳的说法,要是先收了买方的钱而事不成,买方当然是平白受损。
而事实上一个职业杀手行动失败,多份已赔上了老命。
“那就更没问题了。”
“别一厢情愿,你以为区区会答应?”
“会拒绝这种便宜事的可能是疯子。”
“对,你说对了!”冷一凡挑起了眉毛:“天底下有许多疯子。各式各样的疯子,而疯子通常又不承认自己是疯子,总认为自己很正常,别人才是疯子,而现在,区区的行为,正是疯子的行为。”
这句话听似平常的话,足够有心人想上三天三夜。
不见红怔了怔,可能内心起了回响,但现在可不是谈人生哲学,他不能深思玩味,他找应无敌是解决问题的。
“应老大,照你先前的反应看,你似乎失去了当年的精明,但听你此刻的话,却又像更老到了!”说着,点点头,彷佛是嘉许。冷一凡没说话,等待下文。
一顿,不见红又道:“不管谁是疯子,还是言归正传,开门见山一句话,你回了这笔交易,说出买主的来路,便可以得到同等的报酬,这比费心机犯奇险杀人便当多了,你说是不是?”
“不一定!”
冷一凡冷漠如故,黝黑的脸上设任何表情,任谁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想些什么!
“应老大,干脆些,答不答应?”不见红似已不耐。
“你老兄的话还没挑明,传谁的话?谁付的钱?”
“这个老大不必管,反正这档事是由在下出面,在下负责,正主儿不便出面露脸是情在理中,反正你老大只管拿钱,不必追根究底。”
“区区不能马上答应,但可以考虑。”
不见红深深想了片刻,脸上微露狠色。
“应老大,在下说话不绕弯子,希望你认真考虑,很坦白地奉告,托在下办事的目前算是在下的主子,在下负责他的安全。”
“如果你老大接生意的对象是他,那很不幸,在下话摆在先头,将以生命维护他的安全,这意思……老大你懂!”
“很明白。”
“那话就说到这儿,告辞!”
“请便!”
不见红抱了抱拳,飞掠而去。
冷一凡望着不见红迅快消失的背影,心里在想:听不见红的口气,他似乎在替某一个人效命。而这人可能是自己被买来对付的对象,但又摸不透敌人的底,所以想从自己身上发掘,抑或另有图谋,才不惜出同等代价。同时他绝口不提当年使他栽倒江湖的过节,他真的如此大量么?难道他是在布网,想把他自己的和别人的恩怨用一张网捞尽?
这么一想,他彷佛已接触到这张无形但十分可怕的网,甚至已经进入网中,而对方正在等适当时机收缩。
西偏的日头光芒已不再耀眼,变成了血的颜色,染红了疏林。
冷一凡不是杀手,而现在扮演的却是这种角色,生活在血里,这血是别人的,也可能是自己的。
江湖,腥风红浪,古往今来,不知吞噬了多少贤愚不肖。
晚风徐起,拂在身上颇有寒意。
他收拾起杂乱的思绪,望了那磨刀老者的屍体一眼,扬头转身,朝上清宫的方向奔去。
顾盼之间,来到了宫门外。
这里他是来过的,熟路轻车,他毫不冲滞地举脚跨进尺半高的大门槛,突地,一道精芒从门槛里的地面暴闪而起。
事出冷然,冷一凡心理上毫无准备,赴江湖秘客之约,本来就不必存有任何戒心的,想不到……
冷一凡连吃惊的余地都没有,反应发自本能,身形后仰,同时硬生生把跨出的脚收回,转身侧闪。
几个动作只是一瞬,快得彷佛是事先安排好的演练行为。
还没有看清眼前突袭的人,身后传来一声疾风,夹着极微的丝丝破风声,冷一凡的身形塌了下去,几乎融及地面。
“嚓嚓”声中,四柄晶莹的柳叶飞刀插在厚实的门扇上直没到柄处,足见发飞刀之人手劲,之强。
冷一凡直起身,背靠门边的侧壁,口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道:“还你!”
声音吐出的同一瞬,一道精光电射向斜对宫门的一株树干。
“啊!”地一声响起。
一条人影飞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