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干啊,节哀顺变。”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在灵堂前烧了纸,磕了三个头,起身对着跪在一旁披麻戴孝的王干说道。
王干还了礼,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知道了,李叔,谢谢您能过来。”说完,又恢复了木然的神色。
在王干的身边,还跪着一个大约十岁的小男孩,这是王干的弟弟,王坤。他笨拙地重复着王干的动作,一句话也没有说。
李叔看着神色间充满不安和迷茫的王坤,叹了一口气,转身出了灵堂,帮着招呼院子里的宾客。
“造孽啊,王先生多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可怜那王家兄弟,哥哥才十三岁,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前几天,那弟弟才通过了童生试,还是第一名,我刚过来喝了酒,没想到这才几天,王先生就走了,唉……”
……
“去去去,走远点,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李叔听见聚在门边的几人的谈话,脸上现出一抹怒色,走上前将几人赶走。
王干现在很迷茫,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母亲生王坤的时候难产死了,如今才过了没几年,父亲又撒手人寰,底下还有一个弟弟需要养活,而他却无一技之长。
王家之前全是身为秀才的王父支撑着,靠着给村子里的孩子启蒙,代写书信春联什么的勉强度日,家里虽有几亩薄田,却也是荒多丰少,父子三人都不是种田的料,要不是村里人帮衬着,怕是几年都产不出一颗米。
“哥。”王坤紧紧抓住王干的袖摆。
王干看了一眼弟弟,知道他想说什么,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道:“别怕,有哥在呢。”
“恩。”王坤重重点了点头,似乎在加强着对哥哥的信心,脸上的惶恐不安减轻了一些。
王干伸手入怀,摸了摸贴身放着的书信,心中有了计较。这封信是王父临终前强撑着口气写完的,是写给县城的教谕的,他是王父的同窗旧友。
信上着重提到了王坤,希望他的同窗旧友能帮助自己的这个儿子进入县学。
王坤和王干不一样,天生读书的料子。
王干虽然两世为人,但是对於这个时代的经史子义完全没有感觉,小时候因为说话懂事早,倒是有过一段被夸誉的时光,然后很快就泯然於众人了。
“喂,你这道士,挡在门口干什么呢?”
院门口处传来一阵喧哗,王干隔着人群看去,从缝隙中看到一抹青色的衣角。他很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但是按照规矩,孝子不能离开灵堂,即使吃饭也是由亲朋送进来,如厕则是在隔壁厢房的马桶里。
不过,王家是后来搬过来的,举目无亲,这些事情都是邻居李叔在操持着。
没多久,门口的争执有了结果,那道士似乎被赶走了。
“李叔,怎么了?”王干看着过来的李叔问道。
“没什么。一个游方道士,满嘴胡话,被我赶走了。”李叔脸上怒气未消,“估计想是骗吃骗喝。”
王干点了点头,没有问具体的内容,看李叔的样子,就知道多半不是什么好话。这个时代的人很奇怪,一方面笃信鬼神之说,一方面对於道士术士之流又褒贬不一,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些人里多是骗子之流,至於有真才实学的,王干是真的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真才实学。
很快,时间到了晚上,这是守灵的第一个晚上,也是最后一个,
按说应该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但是那都是大户人家才能做到的,一般的人家大多一到三天不等。 王父明天申时就要起灵下葬了,这是村西头的算命瞎子算出来的时辰。
到了戌时左右,前来吊唁的宾客陆续散去,只剩下附近的几家还留在这,收拾着一片狼借的院落。
喧嚣散后月如霜,虽是炎炎夏日,但是没来由的,王干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小干,小坤,累了就歇一会儿吧,那些人都走了。”其余的几人都走了,只剩下李叔还留在这,心疼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