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州城内。
粘稠的夜色静静笼罩着尽是活屍的城池,透出沉重的压抑,好似浓郁的墨色,遮蔽了这座城原有的生机与活力。
断壁残垣中,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数之不尽的活屍麻木且空洞的游荡着。
活屍已经失去了生前的记忆,失去了为人时的感官,无知无觉、不疼不痛,更不会感到饥饿,只剩下零星的执念,倘若没有外力影响,它们或许会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徘徊着,直至时间的尽头。
从某个角度看,这未尝不是一种永生。
猛然间,一道澎湃汹涌的炽烈气血冲天而起,如同在半空中升起一轮小太阳,霎时照亮了小半片天幕,引得众多活屍纷纷注目,刺瞎了好些双眼睛。
而在小太阳的核心,赫然是一颗光头,还在反射出亮光。
在气血光芒下,熠熠生辉!
这催动气血闯入城内之人,正是屠元武。
下一刻。
吼!!!
满城的活屍被这炽烈鲜活的气血惊动,齐声发出咆哮,而后躁动的朝他奔跑而去,如同一片漆黑衰败的浪潮,滚滚席卷。
叛军占领了柳州城后,不仅用屍毒感染了城内九成九的平民,还将柳州其他府城的大部分活屍调集於此。
此时城内活屍的数量,几乎无法估量。
一眼望去,无边无沿,恍若活屍构成的大海、群山。
不仅如此,活屍当中还有气息较强的存在高高跃起,扑向屠元武。
它们的身躯强壮高大,筋肉隆起,指甲和利齿乌黑尖锐,散发出寒芒,双目中带着噬人般的猩红杀意。
这些存在,曾是实力不弱的武者,有的被活屍所伤、感染上屍毒,有的则是自愿修行人仙法。
而在活屍化后,它们的实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得到加强,力大无比,不惧伤势,不畏疼痛,每一头都十分难缠。
屠元武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双手都有些哆嗦起来。
仿佛这座城池乃是一只可怕诡异的怪物,而他刚才,则是吵醒了这只怪物,惊扰到满城的活屍。
“吕彬,这回我可算报了你的救命之恩!”
“以后我再也不欠你的!”
屠元武心中说道,随后爆发出极强的气血,一拳打爆从一头地上扑来活屍的脑袋,而后朝着城外且战且退,引得众多活屍如潮水般涌了上去。
他之所以会做出这看似鲁莽的行为,实际上是因为安乐的请求。
屠元武重义,安乐又救过他两次,自然选择不会拒绝。
而此时,虽然屠元武面临着极大的压力,但柳州城内的活屍,被他引走了许多,城内为之一空。
而且仍残留有神志的叛军首领,也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一座城楼上,数名叛军慌慌张张的赶了过来,很多人衣衫不整,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
“那是何人,为何闯入柳州城内?”
“居然敢招惹屍潮,不要命啦?”
“如此不俗的气血强度,还有那阳炎域,定然是镇灵司的第五境武者!”
此言一出,叛军中立刻有人惶恐不安,变了脸色。
“镇灵司的人打过来了,这可该怎么办?”
“完了完了,我命休矣!”
这群叛军虽然颠覆了柳州,还让第一批赶来支援的镇灵司武者受挫,但那靠的乃是尘中三人的推波助澜,以及化屍术的诡异邪恶,和他们本身并无太大关系。
从先前的童二牛,马脸张等人也能看出,这群叛军无疑是一群乌合之众,再加上对镇灵司的恐惧几乎已经刻在他们心底,此时只见到屠元武一人,就已经慌了神,胆色丧去大半。
“慌什么慌?”
为首的叛军头领陈北海轻喝一声。
他身穿一身黑金色的衣袍,款式竟和太子的有些相仿,面容不怒自威,扫视众人:“不过是一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有人小声说道:“那可是第五境。”
陈北海闻言又瞪了他一眼:“第五境的强者,我们城内又不是没有?”
“瞧你们一个个的,慌成什么样?”
“之前镇灵司来人,不也被我们打退了吗?”
听到这几声训斥,众人才冷静了一些,而且连声说道:“陛下说的是!”
“陛下英明!”
自古叛乱后便要称王称帝,柳州这一小撮人也不例外。
这位陈北海正是叛军拥立的新皇帝,他还听了其中一个读过书文人的话,在柳州建了个小朝廷班子,封了左右丞相、大小官吏,就连神将都册封了好几位。
起初还弄得热热闹闹,每日上朝觐见,但叛军几乎人人大字不识,城内连正经的平民都没几个,大伙光顾着及时享乐,朝堂也就日益荒废了。
眼下,看到众人冷静下来,陈北海心中松了口气,藏在长袍下的双腿抖得不那么厉害了。
旁人以为他胆气过人、实力不俗,这才临危不乱。
陈北海自己却心知肚明,他不过是善於装模作样,端着架子,加上听话非常,这才被那位邪修扶持成了假皇帝。
“待会儿要是真打起来,他们应该能为我拖延点时间,不至於一泻千里。”
陈北海用余光小心观察这些名义上的臣子,早就做好抛下他们逃跑的打算。
突然,他心头猛震,看向城中的其他方向。
轰!
轰!
轰!
一道道如山洪爆发般的强横气息扩散开来,裹挟着悍然可怕的力量,破开大气,像是陨星一样砸来。
“第五境,又是第五境!”
“怎么会有这么多?”
陈北海扫视一圈,双腿又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第五境!
而且这些人都还不是寻常的第五境,其中有几道气息的浩瀚深邃,只令他心惊胆颤。
叛军中的其他人也没好多少。
有人冷汗涔涔,面色发白,只觉得压力巨大。
有人直接瘫软在地,又哭又笑:“全完了……我们都要死。”
有人见状不对,转身就想逃跑。
若是刚占领柳州城那些天,叛军们或许会斗志满满,但这些天的享乐,早已大大消磨了他们的血性。
嗤!
鲜血飞溅,头颅落地。
正是陈北海抽出长刀,一刀砍了那逃跑之人的脑袋,暴喝:“不准逃!”
“事到如今,唯战而已!”
“左右神将听令,披甲上阵,我们有上万人仙,还怕这几个第五境不成?”
不得不说,陈北海这姿态、这神态,皆无比到位,长袍也掩饰了他双腿的哆嗦,加之逃跑者的头颅落地,血气弥散,叛军们也平生出几分勇气,准备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