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虚道祖,晚辈知错!”
道无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恳道:“我不该怀疑道祖身份,避而不见。”
“实在是此事太过惊世骇俗,我只是想仔细确认,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安乐并没有回身,只是停在原地,摆了摆手,澹澹道:“无涯,你其实大可以不这么防备我。”
“我对太虚宫主之位并无兴趣,更没想留在这里,做太虚宫的太上皇,你之后依然会是太虚宫之主。”
道无涯怔然,而后说道:“道祖要走?”
安乐抬起头,看向高处,似要看到天幕之外的地方,说道:“这方世界太小,还有众多神只在窥探,若不能跳出其中,永远都只是她们的棋子。”
道无涯听不太懂,却突然心中一跳,想起了他的师尊离别时说的话。
上一任太虚宫主自然知道虚空中的大恐怖,可他依然坚定的做出了选择。
当时的道无涯还没有现在这么深的城府,对此万分不解,问道:“师尊,您为何明知凶险万分,还要探寻虚空呢?”
师尊轻抚他的头顶,说道:“我是为这片天地、为天下所有的修行者寻求一丝生机,无涯,将来你会明白的。”
“可为何是您呢?”
师尊澹澹笑道:“天塌下来了,总该由高个子撑着,道之所在,义不容辞,况且,还会有很多道友与我同行,我并非孤身一人。”
“倘若回不来呢?”
“那就回不来。”
这番对话,曾深深刻在道无涯心中,但随着时间流逝,他坐在太虚宫主的位置上太久,这才渐渐澹忘了。
而此时,安乐的身影竟恍忽和他记忆中的师尊重叠在一起。
道无涯默然许久,不觉眼眶微湿,心生羞愧。
无论是师尊还是安乐,都已将目光看向更高远的地方,而他却还执着於这小小的一亩三分田,为权力而忧虑。
他迅速压下纷乱的情绪,同时收敛起不该有的想法,喟然叹道:“我不如无虚道祖远矣。”
“道祖,除去历代宫主传下的秘闻外,太虚祖师还曾有几件物件留给你。”
道无涯的这声“道祖”首次带上了真心实意,至於他口中的太虚祖师,自然是太虚宫的创立者,仲虚。
安乐心中微动,说道:“带我去看看吧。”
道无涯带着安乐走到仙宫的深处,这里竟有一扇不大不小的房门,恰好可容纳一人穿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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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无涯说道:“门内乃是太虚宫的禁地,即便是历代宫主也不允许入内。”
“无虚道祖,请。”
安乐没有犹豫,朝房门走去,他伸出手,刚碰到这扇门,便感受到一股熟悉而陌生的灵力萦绕其上。
“这是……”
他怔了怔,很快认出,这正是仲虚特有的灵力。
房门上的灵力一接触到他,便立刻传出欢欣喜悦的情绪,似乎化作一只无形的小手,轻轻推开房门,牵着安乐的手走入其中。
在安乐走入门中后,这扇门又自行关闭,将道无涯关在门外。
他其实也有些好奇,这禁地内究竟是何种模样,但现在只好作罢。
安乐受灵力牵引,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看清了这门内的景象。
这是一间不算太大的房间,房内的摆设和布置不多,却都有着小小的装点,处处透露着女孩细腻的心思,角落处摆放着灵力凝成的鲜花,很是秀气。
倘若让旁人知道,这太虚宫守护了数万年的禁地,竟是一个少女的闺房,不知会作何感想。
安乐看了两眼,认出了这闺房的布置风格,喃喃道:“这是……太学院的学舍?”
当年大周太学院中,会给家住较远或家境一般的学子安排学舍,以供居住,仲虚正住在这种学舍中。
而作为亲传弟子,安乐也时常会去学舍中看望她,或是给带去一些滋补的灵食,补补身子。
在安乐大多数弟子中,以仲虚和凌逍遥的生活条件最差,两人都是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即便有太学院的补贴,也难以维持修行所需的开支,所以安乐暗中对他们两人都有所关照。
大概是太过怀念太学院中的时光,仲虚才会将复刻出曾经的学舍。
就在这时,安乐的目光却突然停留在了书桌前的一道身影上,怔然失神。
这仅仅是一道女子的背影,身穿白衣,显得窍细且柔弱,瀑布般的发丝垂到腰际,她端坐在桌前,似在认真书写着什么。
安乐心道:“从前的仲虚,似乎没有留这么长的头发。”
他向前迈出一步,女子似有所察,转过头来,露出一张恬静腼腆的面容,脸上还带着羞赧的笑意。
安乐微微张口:“仲虚……”
但还不等他靠近,这道身影就像是被风吹乱的图画,飞速扭曲变幻,直至消散。
这只是一道停留在时光中的虚影。
安乐怅然若失,看向书桌,看到书桌前有着一幅大片留白的画像。
而画中之人,正是安乐。
安乐心底浮现出些许奇妙的感触,在无数个日子中,仲虚就是这样面对着自己的画像,住在这小小的房间中,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只可惜,有些事终究已经变了。
安乐低下头,看见书桌上的一封书信。
到他们这个境界的修士,用玉简记录讯息往往更加快捷,但仲虚在这件事上却有自己的坚持,更喜欢以书信记事,为此还曾被安乐夸赞过。
书信笔墨未干,似乎才刚刚写成,封面上的字迹娟秀。
“安师亲启。”
安乐打开书信,其中的第一行字映入眼帘——
“安师,不要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