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铠甲,以牛皮所制,覆盖上身,层层叶片恰似鱼鳞,漆黑发亮。
长发在头盔中飘散而下,随风舞动,沈诸梁双目如电,站在庄严肃穆的宫殿前,向下方眺望。
黑压压的士兵排列成方队,正对着沈诸梁手拄的宝剑,千千万万双眼睛集中在他脸上。这些忠心耿耿的士兵,就如生长在沈诸梁身上的千万根手臂,驱使由心。一个命令,一次抬手,一个眼神,就会决定他们把热血洒在何处。在沈诸梁的脑海中,他已化身为一个巨人,正是千手千眼的佛祖,无论多么顽强的敌人,都将在沈诸梁的咆哮声中被撕成无数片。
但他不仅仅是沈诸梁,不仅仅是楚国诸侯。他还是大唐的修仙者,叶凡尘。
——这度轮回,叶凡尘没有遗忘身份,在绝对清醒下扮演着春秋战国时期的盖世英雄。
所谓诸侯,只在大王之下。
也有自己的领土,也有忠心耿耿的死士。
此次白公胜叛乱,喋血宫廷,沈诸梁一路上多次见到宫女、太监的屍首,堆在宫墙边腐烂发臭,气味令人不住掩鼻。皇宫内院,本为禁地,国之象征。既是大王,当在万万人上。宫女、太监恰似众星捧月,是大王身边侍奉起居的仆人,身份在寻常百姓之上。如此凄惨死状,又无人收屍,简直不如街边野狗。
“真乃大逆不道!”沈诸梁嘴里呢喃,脸色苍白如纸,眉头深锁,掌心浸透汗水,眼中却透出一丝淡淡的哀伤。
沈诸梁眼中,有一片小小的院落,距离排兵布阵的广场不远。
经历方才几场浴血厮杀,士兵们的脸上皆有疲态。刀枪剑戟亦有磨损,何况是人?叛军声势浩大,当时的喊杀声震天,人人化为野兽。但有刀剑举起,必会血肉飞溅。战场上的景象,正似阿修罗地狱。每走一步,便是潮水般的人群挤来挤去,无论是勤王的义军,或是叛军,彼此都杀红了眼睛,在各处丢下骸骨。好不容易冲进内院,抵抗渐少,沈诸梁便在宫殿前的广场上整军。
有些士兵瞎了一只眼,有些士兵手臂齐根而断,有些干脆倒弊地上,出气多入气少。
同为楚国兵士,性命相搏,何其悲哀?在这个人人心头死寂的时刻,正是身为主帅的沈诸梁激励士气之时。
可他却还是出神地盯着那片院落,脑海中隐约出现了两个孩子追打嬉闹的场面。
“阿胜,我长大后要统兵千万,为楚荡平四野,成就万世不朽的功业。让那些文人墨客将我的名字流传后世。”
少年时的沈诸梁双目放光,将手中木剑舞出剑花,也不是什么有模有样的招式,只为潇洒好看。
他口中的阿胜皮肤黝黑,眼睛如豹子般凶恶,也拿着一柄木剑,却胡乱劈砍着,带起呼呼风声,仿佛在砍杀看不见的敌人。
阿胜阴沉着脸,沉默良久后,忽然丢下木剑,来到沈诸梁身边,抓住了玩伴的肩头。
粗喘了一阵,阿胜用沙哑地语气说:“诸梁,你是颛顼后裔,在楚国地位尊贵。当初我父虽为太子却流亡在外,遭郑人毒手。满朝文武,莫不知晓我和郑国不共戴天的仇恨,却装成不知。身为人子不能填此大恨,枉为男儿大丈夫!如今我人微言轻,几次觐见楚王不果,将来恐怕也是镜花水月,到头一场空。诸梁若是有了自己的封地,就带士兵来助我灭郑吧!我们是兄弟,我的仇恨就如同你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