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君府中,雅兰集会,各路天骄汇聚,却因为一场变故,风云骤歇,戛然而止。
须臾之剑,友好和睦的气氛急转直下,各府门前竟然有重兵把守,甲胃嶙峋,刀兵交错,一副严正以待的架势。
就连各路天骄带来的车架都被扣下严查。
“这阵仗也太大了吧。”
李末站在街角,看着如此阵仗,不禁怎舌。
也就是纪师腿脚够快,加之塞给门房的银钱实在太多,两人才能在封府之前顺利出来。
“剑君府怎么这么大动静?跟死了人似的?哪房又死人了?这家子天天死人啊。”
“这回不是死人了……听我挑粪的亲戚说是混入了不速之客。”
“不是吧,听我当老妈子的亲戚说是有位姑娘被打死了。”
“你们都听错了,我听我们家当厨子的亲戚说是有个姑娘被打死,然而被贼人给那个了……”
“哪个?细说……”
街角处,三五位婆子聚集在一起,眉飞色舞之间,一位辣手摧花的大魔头应运而生。
“纪兄……”
李末眼含歉意,欲言又止。
他知道,这场风波乃是由他而起,心中有愧,刚想着如何解释。
“李兄,此事切不要声张,你的情分我会记在心里的。”
纪师拉住李末的手,言语诚恳,神情热切,眉眼间隐有祈求之色。
“什……什么意思?”李末一愣。
“我们混入剑君府的事情千万不要声张……”
纪师整理了略显凌乱的衣衫,腰间的玉带也不知丢在了哪里,李末甚至能够见到他那还算白皙的脖颈上隐隐有着红唇印记……
“八离释嘉的威力真够大的,我们险些出不来啊。”
纪师不由感叹,旋即握着李末的手更紧了。
“李兄,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定要保密……”纪师无比恳切道。
“哈哈哈,好说好说,我自然会保守秘密。”
李末露出了善意的表情,现实出兄弟般的宽仁与大义。
这等秘密,他自然会烂在肚子里,不会与外人道哉。
“李兄的情谊我记下了,当浮一大白……”
说着话,纪师便拉着李末来到了邻街最大的酒楼鸿宾楼】,叫了一桌子美味佳肴。
仅仅那坛陈年醉花酿便要二百两银子,如果换成罗浮山的草头烧,能够喝到死。
“剑君府又闹腾起来了……啧啧,三天两头的谁受得了啊。”
“隔三差五就死人,换成是我早就去看看风水了。”
“人过五代另起坟,房过三代必走人……剑君府是该挪挪地了……”
“小心点说话,不要命了?这种话也敢在这里乱说?”
酒楼内,各桌的宾客瞧着热闹,也纷纷议论起来。
吓得掌管赶忙走出来打招呼,口口声声莫谈国事,莫议官家。
“剑君府经常死人吗?”李末听着众人的议论,忍不住问道。
“剑君府死人不是很正常吗?”纪师放下酒杯,看向李末,旋即猛地拍了拍脑门。
“我还没缓过劲来,忘了李兄是外来的。”
纪师凝声轻语,解释道:“在望玄城有句话,剑君府中无黄土,哪寸草下不埋人。”
“这……怎么?剑君府里有吃人的妖怪?”李末来了兴趣,忍不住问道。
“吃人的妖怪?比那还厉害。”纪师冷笑道。
“细说。”
“剑君府的老府主生了五位千金,其中三小姐最为特别,她命格奇特,刚刚出身的时候便有一位疯癫乞丐说过,此女命犯天凶七煞,需要万人填命,剑君府也会因此败亡。”
“还有这种事?诈骗吧!”李末无语。
自古以来,言命算运者最是喜欢故弄玄虚,夸大厄运灾祸,蛊惑人心,於摇摆恍忽之间赚取钱财,消灾迷惑,不过黄白之妙用。
“还真不是……就在当天,为三小姐接生的八个稳婆,在回家的路上,马车失足,坠入河中,全都一命呜呼……”
“这……”
李末双目圆瞪,露出惊异之色,那三小姐接生竟然用了八个稳婆?简直匪夷所思。
“后来的事情外人不得而知,那疯癫乞丐相比也是高人,至於剑君府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似乎克制住了那位三小姐的命格,只不过……”
纪师眸光微沉,话音戛然而止。
“只不过什么?”李末忍不住追问道。
“只不过那三小姐从此以后便不能再见外人,普通人接近她的人便会……死,纵然修为在身的高手也会受到极为可怕的影响……”纪师沉声道。
“嗯!?这么凶?”
李末露出奇色,如此体质的姑娘他还是头一回听说,真不知道那位剑君府的三小姐到底长成如何凶神恶煞的模样。
这一刻,李末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身如钢铁,胸毛如林,一口能吞下半头猪的诡异身影来。
“所以啊……剑君府隔三差五就死人,那些不明就来的奴仆,不小心撞上那位三小姐,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纪师凝声轻语,这件事在望玄城算是公开的秘密,听说衙门体恤,甚至给了剑君府每个月二十人的死亡指标,只要不超过这个数,都能用银子摆平。
正因如此,剑君府的长工,奴仆,婢女等工作人员的薪酬几乎是市面上相同工种的三倍。
毕竟,这里面可是担着生死的风险,万一没长眼碰到那个煞星,那真是连骨头埋哪里都不知道。
当然,剑君府对於这些枉死的奴才也是补偿丰厚,死一个人便是一千里银子。
这可是那些穷苦人家八辈子都赚不出来的巨额财富。
正因如此,虽然在剑君府内工作乃是望玄城公认的高危职业,可是前来应征者依旧是前赴后继,甚至於有些人在外面欠下巨额债务,卖儿卖女,卖母卖妻……为了翻身,不惜前来剑君府,甚至主动寻找那隐藏的三小姐……
为得便是获得死后赔偿,从而让一家子脱离苦海。
所以,望玄城中还有一句话,想致富,死在剑家老三的住处。
“致富就是这么简单啊……”李末不由感慨道。
“……”
“嗯?”
“我是说,这也太可怕了。”李末撇了撇嘴道。
“所以啊,刚刚乱起的时候我才不惜暴露身份来找你……你要是碰到剑君府的那位三小姐,那就出不来了。”
纪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桌酒便只能是给你的祭酒了。”
“想不到啊,豪门大宅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风险……”
李末不由舒了口气,幸好他没有碰见剑君家的那位三小姐,否则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血霉。
“那位三小姐也是个苦命人,长这么大几乎都没有见过什么外人,也从来没有踏出过剑君府半步。”纪师晃动着酒杯,不由感叹。
“她这样要是出来乱逛?”李末扫了一眼酒楼,又看了看楼下。
剑君府家的三小姐,那种体质如果出来瞎晃悠,这大街上没活人了,到处都是死屍。
“其实……听说当年那疯乞丐倒是留下了一个破解的法子……”纪师话锋一转,突然道。
“这种灭门级的体质还能破解?”李末绕有兴趣地问道。
“听那老乞丐说,这世上还有一种人,体质也极为特别,跟他沾上边的人就没有不倒霉的,可是他却是鸿运当头,福星高照,唯有这样的人才能破了剑君府三小姐的大凶七煞格。”
“嗯!?”李末一怔,眉毛掀起,只觉得越听越是熟悉。
“李兄,来喝酒……庆祝我们今天全身而退……”
纪师端起酒杯,一声轻呼,将李末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一直闲聊到了灯高月升。
纪师虽然看着浪荡不羁,极不靠谱,不过李末从他的言谈举止之中倒是能够瞧出些许端倪,此人怕是也是出自大门大户,对於望玄城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极为熟悉,甚至谈论起各大山门的传人,也是指点江山,了若指掌。
“五大山门之中,武道山和天禅山的高手还没京城……剩余的三山之中,黑冥山的夜不凡,药神山的月潇湘,还有日月山的林明……这三人称得上出类拔萃。”
“夜不凡,月潇湘,林明……”李末咀嚼着三人的名号。
五大山门,高高在上,不与凡俗相同,即便其他山门的弟子都难以入他们的法眼。
正因如此,这三人之中,李末也只见过月潇湘而已,还是在白天剑君府中刚刚见过。
至於黑冥山的夜不凡,日月山的林明,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当然五大山门之中最厉害的还要属武道山】的姜尘以及天禅山】的无相。”纪师沉声道。
武道山与天禅山历来被视为当世双峰,天下山门无出其左右。
如今,号称玄天馆最高战力的七绝】之中,便有两人分别来自武道山】与天禅山】。
“武宗!”
“僧王!”
玄天七绝,站在当世最强者行列的恐怖存在,也是足以比肩天下八大妖仙】的顶级强者。
武宗出身武道山,僧王则来自天禅山。
从这里便可以看出这两大千年宗门,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绝对不是寻常山门能够媲美。
历代玄天馆考核,最终魁首也大多出自这两大山门。
“最需要注意的便是姜尘,外界传言,此人得天独厚……甚至获得过天下八大妖仙之一北煞玄僵】的点拨,实力之强,已入灵息。”纪师沉声道。
“这次玄天馆考核,如果不出意外,最后的魁首大约便是此人……”
说着话,纪师醉醺醺的眼睛隐隐已经有些张不开,他步履蹒跚,与李末告别,晃晃悠悠,走向清冷的街道。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纪师的笑骂声,悠悠荡荡,渐渐消失在着幽寂的夜色之中。
……
此刻,登天楼内。
冰冷的石门紧闭不动,时不时有巨大的声响从里面传出来,似重锤落地,犹如呼啸狂山。
恐怖的气息透过石门的缝隙,几乎溢满了整条回廊。
“不凡师兄已经进去多日了,竟然还不出来。”
孙重楼焦急地站在石门之外,面色凝重。
作为黑冥山的精英弟子,同时也是夜不凡的师弟,他深知后者对於黑冥山的重要性。
此次玄天馆考核,虽然黑冥山晋级的弟子足足有近百名,可是真正能够抗衡其他四大山门传人的,唯有夜不凡一人而已。
他这位师兄在黑夜葬灵诀】上的造诣远超同辈,就连掌门都对其给予了厚望。
然而,谁能想到,前几日那场黑云异象,竟然让这个孤傲狂绝的男人大受刺激,口口声声说在天上看到了脏东西……
从那时候开始,夜不凡便闭关不出,再也没有踏出过这间石室半分。
日子久了,登天楼内都有闲言碎语穿出来。
有人说,黑冥山最优秀的弟子夜不凡疯了,他或许真的看到了脏东西,受不了刺激,从此疯癫失常。
“妈的,脏东西……这世上哪里的脏东西?简直愚昧……”孙重楼咬牙道。
“啧啧,夜不凡妄为黑冥山的传人,竟然如此不堪……”
就在此时,一阵讥诮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孙重楼眸光微沉,转头望去,只见药神山的王乔夕步踩金莲,缓缓走来。
“王师妹,你敢在这里说风凉话?”孙重楼冷笑道。
五大山门,高高在上,同气连枝,同辈弟子皆如同宗相称。
“难道不是吗?稍遇挫折便一蹶不振,闭关多日不出,这是在逃避……”王乔夕冷笑着,美眸中噙满了讥诮之色。
“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做我师姐的对手?”
“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换做月潇湘,只怕她还不如不凡师兄。”孙重楼出言反击道。
“简直就是笑话,莫说我师姐横绝当世,不惧任何所谓的脏东西,即便稍有挫折,她也不会像这般缩头乌龟一样,闭关不出……”王乔夕冷笑道。
五大山门,虽然荣辱与共,但是从踏入望玄城的那一刻起,彼此之间便是对手。
作为月潇湘的师妹,她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对手的机会。
“大事不好啦……大事不好啦……”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响彻登天楼,紧接着一位身形娇俏的少女气喘呼呼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情慌张成这样?成何体统?”王乔夕看着自己子弟,气定神闲,心生不满道。
“月……月师姐受伤了……在剑君府……被人打成重伤,连母药都破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骤然变色,就连旁边的孙重楼都是面皮一颤,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
王乔夕乱了,近乎用嘶吼的声音询问道。
这一刻,她就像是一个被抢走公狮子的母狮子……彻底暴走了。
“月师姐受伤了,被人……打残了……”
那娇俏少女话音未落,整个人被横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