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舒城已过,车队夜宿在外。
奢华的车驾属於师父与师妹、小厨娘等人。
祝平安与明公质这般糙老爷们天为床地为被,点上一堆篝火在黑夜里摇曳。
本来祝平安还有一辆车,奈何和尚还有女眷要住。
有件事出乎了预料,或者也并不出乎预料,和尚是真不入车内宿夜,吃过饭食之后,也到了祝平安身边。
祝平安把自己铺在地上的毯子让出了一半给和尚。
“多谢施主。”和尚合十,微微点头……但头点到了一半,又抬了起来。
祝平安见得这细微的动作,微微笑着:“这就对了,别那么多礼……”
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答道:“小僧只以为礼多人不怪……便是见人就行礼,终归不结怨。”
“小和尚,大致是真没见过什么世面啊……不像清安小子,满肚子都是鬼心眼……”这是明公质的话语。
和尚微微抬头看天,繁星点点,似有一声叹息,似也没有那一声叹息,如此才接话语:“小僧其实是真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吧……嗯……自小便在佛堂敲磬,礼佛二十三载,小僧其实只是个无知之人。”
明公质点点头:“这么一说,那你是该出来多走走,否则也不会被一个女子所误。”
祝平安接了一语:“和尚,你可有念想?可想好了这苦行天下行的什么?”
其实祝平安在问的是和尚有没有找到自己的道,他下意识里总想看看别人都怎么样,别人都怎么走这条路。
和尚摇头:“小僧不知,小僧……本不愿出寺门,是师父点拨,师父说,既然起了因果,岂能不去了结?若不了结,这因果便永远都在,小僧出寺了,因果也在身上,兴许将来因果也越来越多,何日能了结呢?”
明公质本已斜躺在毯子上了,忽然又坐起,认真思索一二,说道:“还别说,待你这秃头一朝顿悟了,怕是有冠绝天下之能!与我,倒是个好对手!”
祝平安想到了那个摩诃圣女季兰玉,莫名有些伤感,说了一句莫名其妙之语:“这怕是个悲剧啊……”
和尚只答明公质的话语:“小僧不结怨仇。”
明公质哈哈一笑:“小秃头啊……对手不一定就要结怨仇,你看这清安小子,他也是个好对手,你看我与他有怨仇吗?”
“哦……”和尚立马明白过来,接着说:“小僧倒是略懂一些拳脚,论起来,与清安施主应当是勉强能平手,听人说清安施主十七岁入九品,小僧二十一入九品,如此比起来,小僧又差了一筹,来日,怕也是追赶不上,且小僧志不在此,怕是要让明施主失望了……”
“失不失望,你此时说了不算,只待伱悟了那一朝再说……”明公质自有评判标准。
祝平安忽然问了一语:“和尚交朋友的吗?”
祝平安兴许是在算计一些,但更多还有这些年的孤独,他羡慕过很多人很多事,比如魏青山与清微。
和尚愣住了,看了看明公质,又看了看祝平安,微微一语:“朋友?这个……小僧愿意交清安施主这个朋友……”
祝平安点着头:“那你这个朋友,我也交了!”
“是要来个八拜之交吗?”和尚问道。
这和尚,还真是一个刚刚下山不久的小和尚……
祝平安笑着摆手:“那倒不必来这些虚的!”
和尚嘿嘿也笑。
祝平安又说:“佛言,众生皆苦,那……你跟着我吧,你会看到一个结局,且看看这段人生之苦……”
“清安施主……佛缘深厚!”和尚忽然评价一语。
祝平安调笑:“与你一样当和尚娶老婆?”
从来都很淡定的和尚,忽然微微有些尴尬之色,稍稍抬头再看星空,摇曳的火光照在和尚脸上,显得格外的红润。
“我道你已经成佛了呢……”祝平安又是调笑。
和尚苦笑:“这苦,小僧实在不知如何去度。”
其实……和尚心中有难,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其实不平静,他其实在乎许多。
这话语说到这里,其实难以继续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