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简脸色苍白,大汗淋漓。
陈萼字字诛心,又道:“换句话说,一个连亲生母亲都能狠下心去下手的人,别人会如何看待?你难道真的不要名声了?纵然你忠心事君,岂知君王会否猜忌你?有句话说的好,上阵不离父子兵,你却是在往你娘的心口捅刀啊!”
“扑通!”
薛崇简瘫坐在了地上,喃喃道:“我也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啊,娘要谋反,你叫我怎么办?”
陈萼淡淡道:“首先你要搞清楚一个概念,内部竞争不能等同於谋反,你娘是李家血亲,武皇亲女,掌权多年,对江山社稷有重大贡献,争夺皇位有何不可,所谓天下间无不是的父母,作为亲子,旁人不支持倒也罢了,你却也与自己的娘站在对立面,你还问我怎么办?
非要我说,你是被功名利禄蒙了心,如果你娘势大,皇帝势弱,你娘登基后你会被立为太子,你扪心自问,你会如何选择?”
陈萼这话,搁现代就是愚忠愚孝,但是在古代,是绝对的政治正确,孝道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不问对错是非,就象他自己,百年来,对老母和岳父岳母恭敬孝顺,为老父勇闯轮回通道,三界大能,在孝道上挑不出陈萼半点不是。
“我……”
薛崇简低头脑袋,无言以对。
李令月则是长舒了口气道:“陈状元,你果然来了,妾就知道你不会不管妾的!”
“哎~~”
陈萼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早劝过你及早撒手,也为你分析过,可是你非得一意孤行,差点还把全家性命搭上,你可后悔?”
“哼!”
李令月哼道:“若非妾生了这样一个有出息的儿子,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你母亲是不世出的女中巾帼,她的成功,没有人可以复制,而你呢,既没有你母亲的能力与手段,又缺了天和人心,却做着同样的美梦,焉能不败?”
陈萼摇了摇头,又看向高力士道:“把皇帝请进来,我有话和他说!”
“诺!”
高力士自小就知道陈萼,根本不敢怠慢,应下之后,忙步出大殿,施礼道:“圣上,陈状元来了,想要与圣上说两句私话。”
“圣上不可,谨防有诈!”
姚崇立刻拦住。
宋璟也哼道:“横竖一妖人罢了,有什么摆谱的姿格?臣请圣上下令万箭攒射,以火油焚之,任他插了翅膀也飞天无门!”
李隆基最初也是不快,但他内心隐隐有种声音告诉他,应该与陈萼见一面。
“无妨,此人与我李家颇多渊源,朕料他不敢害朕,你等在此等候!”
李隆基摆了摆手。
“圣上!”
宋璟与姚崇还待再劝,李隆基已带着高力士,向殿内走去。
陈萼负手而立,也不向李隆基施礼,只是道:“圣上既已大获全胜,何必赶尽杀绝?”
李隆基哼道:“乱臣贼子,不得好死!”
陈萼道:“圣上与长公主恩怨纠缠,共患难不能共富贵,对此臣不便置评,臣只想和圣上说说大唐历代皇帝。
太宗皇帝登基,轼兄杀弟,逼父退位,诛太子与齐王全族!
高宗皇帝登基, 虽未向兄弟下手,却假借长孙无忌办高阳公主谋反案,诛吴王李恪,武皇上位后,大肆诛杀宗室,如今姓李的已经不多了,圣上还要杀自己的亲人么?所谓事可一可再不可三,何不让宗室相残自圣上而止?”
“你……放肆!”
李隆基正值年轻气盛,何曾受过这种指责,就要叫来兵甲,把陈萼乱剑劈死,可是他的内心深处,竟然莫名生出了一丝愧疚!
模模糊糊的,有李恪、李元景与巴陵公主的影子在脑海中回荡。
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却是回想起了幼年时的点点滴滴,那时李旦兢兢业业,朝不保夕,整个东宫都笼罩在恐怖的氛围当中,后来又发生韦团儿诬告太子谋反案,如果不是李令月从中斡旋,劝说武皇,哪里能让李旦避过一劫?
‘难道朕真的是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
李隆基不禁反思。
高力士一看李隆基的神色缓和下来,忙劝道:“朝廷上下归心,盛世即将开启,长公主纵有雄心,亦回天无力,更何况长公主已有悔疚之意,而圣上生性仁孝,何不就此赦免长公主,天下百姓必称颂有加!”
“圣上!”
薛崇简也跪在李隆基面前,悲声大哭!
“哎,罢了,罢了!”
李隆基记起李旦也求自己饶李令月一命,於是挥了挥手:“传旨,着长公主迁居蒲州,未有朕令,不得回长安,革去薛崇简上柱国、立节郡王,太仆卿职爵,迁溪州别驾,三日内必须离京!”
说完,头也不回,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