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劫、叶孤鸿齐齐看去,却见另一条道路上,数十个汉子意气风发走来。
为首两人骑着白骡、青驴,骑白骡的四十上下,员外打扮,肥肥白白,似个土财主模样,骑青驴的则是个八九岁的孩子,相貌灵秀俊俏,绾着头发,背着一口剑。
灭劫神色微变,一扯二人缰绳,借柳树遮蔽身型,让对方一行先过,这才跟随在后,竖起耳朵倾听对方说话。
只听那孩子笑嘻嘻道:“常听我爹提起二叔的经营本事,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侄儿虽不精农事,却也看得出这都是上好的田产,寻常人哪里能轻易到手?”
那被称作二叔的胖子一听,大是得意,自夸道:“侄儿你这话,可真正说到了点子上!二叔我为了这些田,足足盯了这家人二十年,先和老子做兄弟,又和儿子做叔侄,如今方才有望得手,这便是水到渠成的道理了,和你们练武别无二致,都是先把功夫下了去,方能有所收获。”
那孩子听了大笑道:“可惜二叔不曾练武,不然凭二叔的聪明,岂不是比我爹还要厉害。”
那胖子笑道:“我若也去练武,谁给你们赚这些田?一门之中,大家各尽其责,有的人是面子,有的人是里子,相互支持,彼此依托,才能真正兴旺发达。宋家没我,你爹武艺再高,也是一个穷大侠,可宋家若没你爹,还不必等二弟攒下这些家当呢,便已让人吃干抹净啦,孩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孩子显然也是个聪明性子,连连点头,又问道:“二叔,这家人出了什么事,以至於要卖田?”
胖子叹气道:“这一家人原本的家主,说来也是武林中人,人称‘金瓜锤’,叫做方太平,只是不大在江湖上走动,读书种田老实度日,不料几年前,忽然被一个大魔头杀了,留下两个儿子,叫做方文、方武,这两个小子,没了老爹管束,文也不成,武也不就,早些时还好,这两年岁数大了些,隔三岔五便要惹是生非,家里为此赔了不少本钱,这一次更离谱,竟把知县的公子打折了一条腿,那知县放出了话,没有三万银子,要他家鸡犬不留!唉,可怜哟……”
说到这里,胖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哈哈,毕竟方文、方武叫我一声叔父,这件事情我如何能不管?”
那孩子惊喜道:“这一片田地千亩有余,若是三万银子,岂不是一亩地只要二十来两?这这这、这也太上算了吧!”
胖子听了侄儿夸赞之余,反把胖脸一板:“三万银子?谁说我要给他三万?他家自己就没存下的老底?那些宅子、牲口,就一点钱不值了么?”
那孩子惊呼道:“叔父,伱算得未免太精了!”
胖子连连摇头:“精?我不止要他家的财产,我连人都要哩!今日何故特地带了你来?便是在他走投无路时,你出面做个引荐,引他们随你上山学艺,这般一来,两个小蠢材听说有机会学高深武艺岂不乐死?你在山上,也多两条肯听使唤的狗。到时候宋太平那死鬼的遗孀,一者家私荡然无存,二者儿子远走高飞,我再请她去我府上做个管事,她岂有拒绝之理?谑谑谑谑!”
说罢仰头大笑,还是身边孩子扯着他袖子提醒:“二叔,你做这事侄儿不好说什么,只是你千万要记得你情我愿四字,我爹行侠仗义数十年,得来这份名声,可千万别给你毁在这点小事上!”
胖子摆手道:“你自放心,二叔什么手段?岂能阴沟里翻了船。
” 他叔侄说笑得意,全没留意灭劫远远缀在队伍后,脸色已然铁青。
这是抵达一处小小宅邸,黑漆门,白粉墙,占地亩许,宋胖子下了骡子,双手捂着脸酝酿片刻,手拿开时,已是满脸的紧张、焦急、惶恐、担忧。
他快跑几步到门前,使劲打门叫道:“嫂子,嫂子,我是小胖啊,家里现在什么个情况?”
不多时,大黑门吱呀一声大开,一个黄毛丫鬟,扶着一个三十余岁妇人走出,那妇人见了胖子,微微福身,红着眼道:“见过叔叔,叔叔也听说了?如今方文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方武更是在牢里不知死活……”
说到这里,喉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