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康此举,算是应了那句赔了夫人又折兵。
柳雁雪前脚刚走,邝芷萝也和他说了同样的话:“绍公子,感谢你连日来奔赴潇湘馆捧我的场,以后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一听这话,绍康急的直跳脚:“这怎么能算作多此一举呢?我和柳姑娘是清白的,我拉扯她的衣袖只是、只是……”
后面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编下去才好,只得再次低声下气的请求邝芷萝不要生气,再多给他一次机会云云……甚至当街起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和其他女子有染。
换做旁人听了这话,或许还会生出几许感动,但邝芷萝心中可谓是毫无波澜:“不要再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以我在潇湘馆的地位还是可以自由挑选客人的。”
绍康连连摇头:“你真的要这般绝情吗?就因为我曾把你当做那个人的替代品,你就坚持要与我为难吗?”
看惯了人情冷暖的邝芷萝根本不会被这件事所伤,所以她面对绍康之时满面从容:“是不是别人的替代品我一点儿都不介意,问题的关键是……我不愿意陪在你身边。”
隐忍纠结下,绍康鼓起勇气问道:“既然如此,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邝芷萝先是一惊,继而又捂嘴偷笑道:“这可就公平了,就像你从没有喜欢过我一样,我还真没有喜欢过你。”
绍康忙不迭的解释着:“谁说我不喜欢你的,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你可千万不能冤枉我对你的感情。”
“你真的喜欢我吗?是像喜欢人那样的喜欢,还是像喜欢物件那样的喜欢?”
邝芷萝一连问了两个问题,最后一个实在让他无言以对,因为这就是他对邝芷萝的爱,像喜欢物件一样的喜欢。
“在你心中,我不过就是一件玩物而已。可我偏偏是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的玩物,现在我不想给你当玩物了,还是好聚好散吧。”
撂下这句话,邝芷萝潇洒的身影很快便於桥上消失。
因为从来不曾得到过,所以柳雁雪的离去并没有让绍康多有伤心难过。日日会面的邝芷萝可就不一样了,她一走,绍康竟生出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在成衣店里看上一件真丝锦袍,你很想要将其据为已有,可你的能力只能让你穿着粗布麻衫。
有一天,那件被你惦记多日的真丝锦袍在你面前被人买走,你再伤心也不会悲痛欲绝到茶饭不思,因为你知道那本来就不属於你。
但如果你身上的粗布麻衫也在同一天被人拿走的话,你心痛之感会超过前者千倍万倍不止,因为这是完完全全属於过你的东西。
现如今的绍康便是这样的心里,可他实在没有勇气去追逐,因为他从邝芷萝的眼神里看到了决绝,毫无转圜的余地。
回潇湘馆的路上,邝芷萝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为什么我只是她的替身?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对我的所有好便都是因为她?”
她口中的“你”指的是无眠之城中的程免免,这才是她落泪的根源。
连日来的接触,让她对占有欲超强烈的绍康是越来越厌烦。对程免免的思念却日复一日的加深,她多么后悔当初因为一个承诺而放弃大好前程啊!
眼中写满惆怅,邝芷萝不住的摇头叹息:“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你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程免免当然没有忘记她,只是心中所牵念之人与她不甚相干罢了!程免免心中的那个人,也是柳雁雪。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我想你了,要不要去见见你呢?上次去雪神宫送贺礼都没有见你一面,现在想想可真是蠢极了。”
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程免免还是在一阵焦虑中坐了回去。
“算算日子,你的宝贝容容应该出生了才是,我何不借此名义与你见上一面呢?反正我又不会破坏你和顾怀彦的感情,只想解除相思之苦罢了。”
顿了顿,他的脑海中便闪现出了邝芷萝的身影,久违的愧疚之意再次涌上了心头:“许久不见,你过的还好吗?”
如果远方的邝芷萝知道自己思念的人也在思念自己,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欣喜,可惜两人心意不通,彼此之间只能全部依靠猜想。
在纸上写下这个名字,程免免有些犹豫不决的抿了下嘴唇:“哥哥说你想为我唱曲儿,可我的出现会不会破坏你与绍康之间的感情?”
到底是做了城主的人,各方思虑总是比较周全, 加上他对邝芷萝心中有愧,便更加害怕自己会在无形之中伤害到她。
全天下心地善良的人都有一个通病,总怕自己的存在会给别人带来没必要的麻烦,容易把这个世界想的美好,甚至习惯性的设身处地去为别人着想。
当两个人渐行渐远时,所有的承诺到最后都会变成废话。
许是心中时常感到孤独之故,程免免一遍遍的用手拂过纸上的三个字:“如果我现在提出再带你回无眠之城,你会随我回来吗?你还会坚持和绍康在一起吗?”
如果他知道邝芷萝正在为那件事后悔,两个人一定会积攒许多美好回忆,无关风花雪月,甚至无关爱情的回忆。
想着想着便湿了眼眶,原来一个外表看上去无比坚强的男人心中也有脆弱之处,他也需要去依赖别人来获得安全感。
很久以前,如果他没有因为哥哥的病情而出城,就不会遇见那个被流氓欺辱的邝芷萝,尽管他初时也曾惊讶於她的容貌。
如果自己没有送她去潇湘馆刺探情报,生活一定是另一种模样,至少漫漫人生路上能多个说话谈天的知己。
“如果你在我身边,或许……我就不会那么着急想要见雁雪。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只有享用不尽的苦果。”
窗外飘着花絮,一眼看去似乎寻不到尽头,程免免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我所有的孤独都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沿着河流一直往前走,程免免的叹息声更甚方才:“梦儿啊梦儿,你个刁蛮任性的臭丫头,你再也不会胆大妄为的将我丢到河里捉鱼了,可我突然好想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