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帐之中单膝点地的一师将校们,直到这时才终於反应过来,自家上将军并不是在恫吓他们,而是真要公开处刑他们!
这顿军棍他们吃定了!
谁都拦不住!
他们上将军说的!
……
陈胜坐会帅上,淡淡的说道:“起来吧!”
“唯!”
帐下单膝点地的众将校这才起身,期期艾艾的站到帅帐两旁,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时间不多了,我就不再与你们废话了,我说,你们听着!”
陈胜面无表情道:“我早就知道,百越人可能会很扎手!”
“但这个结果,我还是难以接受……”
“我红衣军为什么要南下荆州,与百越人交战?”
“当真是因为搏浪军给的那点粮食吗?”
“我陈胜再穷,也还没穷到要弟兄们拿命去挣吃的份儿上!”
“我红衣军之所以要南下,是因为……搏浪军极有可能挡不住来犯的百越人!”
“听到这儿,是不是有人要问,为什么以前搏浪军都顶得住,偏偏这次顶不住了?”
“有没有人想问这个的?”
陈胜晃眼扫视,一只手臂颤颤巍巍的抬起来。
霎时间,帅帐内所有的将校的目光,一下子就集中到了那名五师团长的身上。
“啪!”
季布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头疼的呻吟道:“你个驴日的,还不把手给老子放下来!”
“很好!”
陈胜没心思再与他们扯闲篇,径直继续说道:“你们的确都是很优秀的将校!我以你们为荣!”
“但你们想过没有,万一搏浪军不住了,打进九州的百越人,该谁来顶?”
“那些百越人都是些什么操性,今日你们都亲眼见着了吧?你们想过没有,要是让这些杂碎摸到我们的家乡,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吗?”
“他们会杀光我们的兄弟,糟蹋我们的姐妹,霸占我们的房屋,抢走我们的土地……”
“对了,据我所知,百越一部分部落,至今还吃人。”
“也就是说,若是让百越人进了咱们九州、坐了大,那往后你我这些人,在这片生我们养我们的土地上,就和山林里逃窜得兔子、雉鸡没什么两样了!”
“某日,你锄完田,扛着锄头踏着夕阳美滋滋儿的回家,想到家里做好热乎乎的饭菜等你回家的婆姨和小崽子,你巴不得一步就跨进家门,结果……”
“刚进家门,就被一棍子给打昏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扒得赤条条的躺在案板上,一头满口烂牙的肥猪拿着屠刀在你身上比比划划的嘟囔着该从哪儿下刀,你吓尿了,刚要开口乞活,就看到不远处,你的婆姨和娃娃正被几头肥猪按在地上放血,她们撕心裂肺的哭嚎着,喊良人、喊阿爹,求你救她们、保护她们,就像是你曾经那样。”
“你拚命挣扎,却挣不开身上的铁锁,你拚命哀嚎,嘴里却塞了一只臭足袋……”
“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一点点的失去生息,看着她们的血流得满屋都是……”
陈胜慢悠悠的现编现说。
帐下众多将校的呼吸声,却随着他的述说越来越粗重,帅帐内还不时响起一两声“铿铿”的指骨暴鸣声。
他们当然知道,这是假的、是自家上将军编的。
但他们一个多时辰前才与百越人交过手,亲身感受过百越人那股子仿佛疯狗一样,越打越往前扑的疯狂劲、嗜血劲!
这令他们惊恐的发现,自家上将军说的,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不。
准确的说,此时此刻,荆州最南边的那几个郡,可能就在发生这样的惨剧!
因为搏浪军已经且战且退的退到荆州中部了。
这个发现,令他们既愤怒之极,又不寒而栗。
“我相信……”
陈胜加重了语气:“你们都和我一样,都不想看到那一天发生在我们的身上、发生在我们的家乡。”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也愿去赌,赌搏浪军一定能挡住百越人,赌百越人一定不能穿过搏浪军的封锁,杀进豫州、杀进兖州,那么多的父老乡亲,我输不起……”
“某种意义上,从九州大阵破碎的那一刻开始,九州内部就不再安稳了!”
“南边儿的百越人不安生,北边儿的犬戎人和妖族也在对九州虎视眈眈!”
“在这样岌岌可危的局势下,我们不能再将我们父老乡亲、妻儿老小的性命,寄托到别人的身上……”
“我们得靠自己,保护我们的父老乡亲、妻儿老小,房屋土地!”
“所以,我们可以不和百越人和犬戎人开战,但我们必须得拥有能自保的力量!”
“今天这一战,就证明我的担忧是对的!”
他再一次缓缓的扫视帐下诸将,一句一顿的说道:“我们红衣军,打不过百越人!”
“现在你们再想想,万一搏浪军溃败,百越人蜂拥杀入九州……”
他没有继续往下说。
众将心头却齐齐一凛,再一次想起陈胜刚才编的那个小故事,自己赤条条的躺在案板上,妻儿赤条条的挂在房梁被开膛皮肤,血留得满屋都是……
好几名团长都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眨眼间就爬满了脖子。
“请大王示下!”
季布猛然窜起,双手抱拳咬牙切齿的说道:“我红衣军该如何与百越人作战,末将定……”
他表决心的话还未说得出口,便被帐中众将校的呼声给打断了:“请大王示下!”
众将齐齐转身,面向陈胜抱拳弯腰。
陈胜摩挲着自己的大腿,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回,压力绝对给到位了!
“以我之见,论勇武、论悍不畏死,我红衣军的袍泽弟兄,绝不逊他百越人半分!”
暖场暖了这么久,直到这时才终於说到了点儿上,他一句一顿的铿锵有力的低喝道:“今日之败,原因有三!”
“其一、我红衣军之军阵尚不够精熟,未能在百越人的巫阵升起的一瞬间冲散巫阵,反被巫阵压制了战阵的力量,导致敌我双方的战斗力进一步拉大。”
“其二、我们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百越人的整体战斗力,的确要比我红衣军强上不少,士气只可在敌我双方战斗力相差无几之时发挥作用,并不能帮助弱者战胜强者!”
“其三、就是我红衣军自成军以来,长期与黄巾贼和残周兵马作战,确是有些不适应百越人的作战方式……”
他说得很慢,帐中众将校听得也很仔细。
在听到陈胜毫不掩饰的承认百越人的战斗力强於他们红衣军时,帐下众将校的脸色均有明显的变化,帐中的气氛也明显的沉凝了几分。
他们可没忘记,这支百越人偏师只是一支由几个小部落拚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一支乌合之众的整体战斗力都强过他们红衣军。
若是遇上百越人的精锐……
陈胜敏锐的捕捉到了众将校内心的变化,话锋一转道:“当然,今日之役会败,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我红衣军放弃擅打运动战与伏击战的优势,选择不太擅长的阵战与百越人对垒……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会败也不足为奇!”
一句话,令帐下诸将的脸色顿时就有了很微妙的变化。
“对啊!”
所有人都在心头茅塞顿开的失声道:“咱红衣军几时与人打过这种棒槌战啊?”
不吹不黑,红衣军在陈胜这个守财奴的手里,干得一直都是小刀剌……气球的技术活儿!
唯一一次堂堂正正的正面决战,就是和蒙恬在商丘以北打得那几场战,结果最后还是没忍住用范增的先天八卦阵,一举掀翻了蒙恬的兵马……
“这是必要的试探!”
陈胜洞若观火的控制着帐下这些将校的心态变化,眼见他们又有翘尾巴的趋势,话锋再次一转:“不堂堂正正的与百越人打一场,我们永远也不知道,我们红衣军和百越人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安静的帅帐中似乎响起了‘咻’的一声,一条条刚刚翘起的尾巴,齐齐落了下去。
‘是啊,花活儿玩儿得再溜,正面也打不过百越人……’
所有将校都不约而同的一起心想的。
陈胜:“不过试探到这个地步,也差不多了,我想我们与敌人的差距有多大,大家伙儿心头都应该有数儿了!”
“所以,接下来,还得回归到我们红衣军的老本行来!”
“以游击战术,消灭百越人的有生力量!”
“尽量避免打大兵团战役和决战,将大部队拆分成几百人的小股兵马,慢慢的和百越人玩儿!”
“同时,也是以这样细碎但密集的小战役,让我们红衣军的袍泽弟兄们适应百越人的作战方式,也有助於提升我红衣军将士的整体战斗力!”
“诸位,你们如今都是手握重兵的将领,是统帅也是指挥官!”
“我不要求你们在后边对百越人的作战当中,身先士卒、斩首多少级,我只要求你们遇事三思而后行,动手之前一定先将自己反倒敌人的位置上,想想‘我若是这股百越人,该如何防备敌人进攻?又该如何与来犯之敌交战?’,想清楚了,再动手!”
“比如百越骑兵机动能力强,那你们在动手之前,是不是该先想个法子算计一下该怎么限制住敌人的骑兵后再动手?”
“绊马索、鹿角冲车、陷马坑……要有那能耐,将泻药、毒药掺进敌人骑兵坐骑吃喝的水里、食物里,也不是不行!”
“总之,只要能胜利,只要死的是百越人……那就百无禁忌!”
“不要着急!”
“残周至少要到明年宿麦收割之后,才能重新集结兵马粮草,来与我们开战!”
“在此之前,我们至少有半年的时间,可以在荆州这千里山山水水,慢慢的和百越人玩儿!”
“后边,我会逐步逐步将我二师、三师、四师、六师轮番调入荆州,都来见一见百越人的血!”
他起身,按剑缓缓走入帐中:“先贤言: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荆州,便是我为我红衣军挑选的新校场!”
“百越人,就是我为我红衣军准备的磨刀石!”
“只要能战退百越大军,往后我红衣军儿郎,无论走到哪儿,都可以自豪的称自己是天底下最精锐的士卒,都可以骄傲的称自己是保家卫国的功臣!”
他走到了帅帐口,转身,微笑着看着帐内众将校:“我会家里备好酒肉,等诸位凯旋共饮!”
帐内众将校的眼珠子里蓦地燃起两团烈焰,齐齐抱拳高呼道:“万胜、万胜、万胜!”
适时,一名传令兵快步行至陈胜身后,抱拳弯腰道:“启禀大王,三军集结完毕!”
陈胜顿时将脸上的笑容一收,展开双臂板着脸喝道:“来人,卸甲!”
“唯!”
两名甲士自帅帐外入内,助他卸下龙纹连环铠。
帐中一师的一众校尉见状,心头齐齐哀嚎出声:还以为将大王哄高兴了,就不用公开处刑了,没想到还是逃不掉啊!
‘回头要是为什么挨这顿板子的原因传出去,底下的弟兄们还不得在我们身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捅上百八十个窟窿……’
一师的一众校尉齐齐打个了寒颤,面面相觑,均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坚决之意!
而后齐齐回头,虎视眈眈的望向对面五师的袍泽弟兄。
七千大章,拉开咸鱼翻身的序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