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金安,儿陈胜敬禀……’
陈胜顶盔掼甲,手中提的却不是战剑,而是一支狼毫小笔,他提笔饱蘸浓墨,端端正正在细绢上的写下笔法刚劲、行文清雅的隶书小楷:‘北疆之变局,儿已获悉,父亲大人应对周全、布置妥当,纵儿子在朝,亦不能保证能比父亲大人应对得更好……’
写到这里,他的笔锋忽然一顿,像是才反应过来:怎么又搞成三线开战这种狼狈局面了呢?
他后知后觉的重新复盘了一遍,最近这一连串大事件的始末……哦,是敌人先动的手!
是敌人先暗害的李斯。
他才还手,上的新生活运动。
矛盾在那一步,双方其实就已经有些收不住手了。
到后来敌人动用百越,算计荆轲……
那不过只是在开始暴走的事件后边,一把火而已!
现在看起来,敌人要比他更先看清局势。
他这边,还没做好打国运之战的准备。
敌人却已经打出了天灾人祸、内忧外患这一套王朝终结技……
过程,就是这么个过程。
并不复杂,原本也不至於发展到这个地步。
可其中有许多阴差阳错的细节,令本就跑偏的事情发展方向,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飙,拉都拉不回来。
比如,西方教害李斯,本意是为了延缓大汉对雍州旱情的反应速度。
比如,西方教杀荆轲,本意是想通过荆轲,将他陈胜钓进陷阱里。
再比如,陈胜搞新生活运动,本意只是向天道阵营展示肌肉,表明他陈胜并不是真拿他们道门、西方教没办法……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已经冲了。
搞到现在这个地步,就别说西方教在九州的影响力了。
就连天道在人间的基本盘还守不守得住,都是个问题!
陈胜也是站在当下这个时间节点回头看,才恍然发现,新生活运动……牌是好牌,就是打得太早了点!
有点别人才单走了一张K,他就扔了俩王那意思……
其实这些年,他与天道阵营其实是双方都在努力克制。
他想先稳住天道阵营,腾出手里恢复民生,抚平乱世对於百姓的伤害,同时也为他自己的修行争取发育时间,避免自己太早介入到顶层的博弈当中。
而天道阵营那边,也是在跟他虚与委蛇,毕竟天道阵营在九州的中下层架构,已经随着太平道的崩盘而崩盘,再强行跟陈胜死磕下去,胜算小、代价大。
按照先前的发展趋势,他们两方会一边发展一边你来我往的博弈,等到啥时候双方都准备得七七八八了,再插旗做过一场,以胜负定大汉一朝的格局……
估计谁人都没想到,西方教的手艺会那么潮?杀个黄土埋到脖子根儿的半拉老头,竟然都还能叫陈胜给查出来?
他们估计更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激进,别人才打了他一个大嘴巴子而已,他竟然就抄起刀子朝别人心口去了!
这谁顶得住?
想通此间关节,陈胜忽然就明白,这回上边的老家伙们为什么会如此紧张,不但不允他上去凑热闹,还让庄老夫子下来守着他。
须知庄周的战斗力在圣人境并不强,但论起趋吉避凶和跑路的功夫,人皇境的强者都得对庄周竖起一个大拇指!
‘遇上我这么个熊孩子,老祖宗们应该也挺头疼的吧?’
陈胜幸灾乐祸的暗自嘀咕了一句,再次提起狼毫小笔,凝神运笔:‘请父亲大人坚定信心、大胆前行,不必事事顾虑儿子的观点,儿子身不在中枢,讯息冲滞阻塞、所见所闻片面,贸然对朝政发表任何意见都是不恰当的……”
书写好回信,他取出一个特质的红色铁筒,亲手封装好,封口处加盖上他的私印。
“大毛!”
他仰头喊道。
化作人形的大毛应声一蹦一跳的入帐来,它的模样与陈胜有六分相似,除了一个硕大的鼻子比较违和之外,就是眼神有点呆滞,看谁都像是目光发直那种眼神,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
陈胜拿起案几上的两个铁筒,一并递给他:“你亲自走一趟,红色的送回金陵,交给我父亲,玄色的送到北疆,交给我伯父!”
大毛接过两个铁筒,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的回道:“两个地方啊……那晚上就别给本王留饭了,改宵夜吧!”
意思是得天黑后才能回来。
陈胜笑着点了点头:“小心些,不要接近长城,要是正好撞上北疆在打仗,等等也无所谓……”
大毛头大如斗的转身飞奔出帐:“笑话,本王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陈胜挑了挑眉梢,随手挥出一道剑气精确点杀,不想大毛早有准备,纵身化作一道金光拔地而起,还嚣张的怪笑道:“嘎嘎嘎,没想到吧?本王早就防着你呐!”
陈胜啼笑皆非的低喝道:“臭鸟蛋,回头把你毛给你拔了!”
“啾……”
大毛回了他一声高亢的鹰鸣,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东方天机。
适时,一员血染征袍的战将快步入帐,抱拳道:“启禀陛下,敌军已被我部击破!”
“很好!”
陈胜毫不吝惜的称赞了一声,起身抓起身畔兵器架上的太阿剑系在腰间:“追杀三十里、不留俘虏!”
战将大声应喏道:“唯!”
他转身快步出帐,几息后,节奏稳健的战鼓之声,就变成了快得听不清鼓点的狂暴之声。
这种狂暴鼓声,只有一个含义:‘全军进击!’
陈胜出帐,从短兵的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率领帅帐前移。
大军沿着荒凉的戈壁滩一路向前追击,散乱的西域兵马屍横遍野……
他们现在位於一个名叫阿耆尼的西域小国境内,这个小国处於高昌与龟兹中间,人口不满五千户。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口不满五千户的小国,却敢联合附近的几个西域小国,拚凑出一支七万“大军”,阻挡在他西征大军的兵锋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