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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想好,这段记忆一斩,自此你便是全然的恶人,再也回不了头。遑论你之前如何尝试,也无法转圜自己的命运了。”
“我省得,文昌,我早说过,此事一了,我便得去的,我是圣人,因为这山,我的罪业早已洗不清了。”
许怀瑾掌中道光不断在手中扭动着,仿佛念头一动,便能对人的神魂造成极其大的伤害,若是这光华不着痕迹地斩下,一切过往与岁月都要化为尘烟,足以将一个人的过去否定得彻底了。
“我亲手将老友的子嗣送到了山上,将胞弟的弟子引上了歧路。
文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舍一人而救苍生,何如?
救一人而罔苍生,又何如啊?”
文昌星君不作言语了,他静默地看着许握瑜,他知晓,眼前这个老圣人其实有着自己的答覆。
“二者不可得兼,实难两全,实难两全啊!可我知晓祖师错了,舍小善而成全大善,那被成全不是大善,是小恶。
可我又嫌子平子的论调小家子气,於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两全的方法。”
“那老许,你找着了吗?
舍一人而救苍生,究竟何如?”
文昌星君终究问了,他见着这老圣人仿佛并不是身处在穷途末路,反倒是慈和苍老的面儿上,又一种得获真知的喜悦。
“舍一人而救苍生,谬也,不若舍我一人,舍身取义,以残年之身,救长安塾文脉。
我斩的不是记忆,是己身,也是道。”
文昌星君沉默许久。
“你知道吗,我原以为,长安塾的圣堂里头,是没有真圣人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我走之后,他们怕也不会把我的泥塑放入圣堂里头。”
“你不必走的。”
“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干什么,文昌,你早算到了我会这般,不是吗?
我若是不自斩,上了山又怎么面对那位活成了人精的祖师呢?文昌啊文昌,你这个娃娃哪里都好,就是有些虚伪了。”
老圣人临走之前话并不少,毕竟这一走,便是某种意义上的诀别了。
“谢鹿鸣全然信任何沐阳,是因为他自以为侵占了何沐阳的神魂,占据我胞弟的那邪物之所以入得局中,亦然是因为无条件笃信自己能够侵染徐见山。
我若要让守庸子信任,自然也得在上山之前,斩去一身漏洞,将这个弥天大谎,撒成真实的模样。”
许怀瑾坦然地笑了笑,眉心那缕光华直直深入泥丸宫,在神魂之中无声息地搅动开来,一缕缕道韵将他的过去损毁,将善恶两分,这个复杂的老圣人,终究变作了一个极致的恶人,一个纯粹的利己者。
在他身前,文昌星君的身影早已无踪迹,他茫然地睁开眼,眼中一缕贪婪地精光闪烁着,直直盯着山下的张清和诸人,眼里只有求生的欲念最为浓重。
文昌星君自敛息法下复杂地看着这个龋龋独行的老人,一步步往背阴山的庐子去,自顾自叹了口气。
他再一次内视了玄囊之中静静滞着的那堆锦囊,面色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