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大渊,镇安城关之上,那高如山岳,被血染得通透深褐,恍若匍匐巨兽一般的壁垒,在血衣军士甲胄的颤动之间发出怒吼与嗡鸣。
李退之站在城关之上,残阳若血,照的他一身日月龙纹的血衣威势更甚。
这尊人王自然是严肃而无表情的,就如同他大多数时候所面对着北荒大渊一般,眼神深邃而不可知,让他的敌手难以捉摸透心中所想。
不过……无论是镇安城里讨生活的猎妖人,还是城关之上巡梭的血衣军,都觉着近日以来,自家王上的精气神好似有些不同了。
原以为经过先前妖灾一役,自家王上就算没有受多大的道伤,但是也会萎靡一阵子,然而现如今看来,就如同十年前那一场变故一般,这北荒的人王不仅面儿上看上去不像是有伤的样子,就连那一对眸子里的光华也聚拢了不少——有一股子前路可期,人生夙愿达成的平和与力量。
那凝练的力量着实是有感染力的,令许多有心人犹疑不定——他们就算是张清和继承星辰神阵,化身青衣剑圣斩灭妖魔的那一段并不清楚,但是自然是能够猜到当日李退之身上发生了什么的。
道伤?怎么可能没有道伤!那可是中天里头千年不出的一尊大圣!圣人便可口含天宪,将大道实质外化於身,而大圣,更是开一方道域,不知其所止,在其间宛若造物之主,与上苍同,就算李退之凭着镇安的星辰神阵能够到达巅峰圣人的地步,但是被纳入老孽龙的道域里头,活着脱身已然是一个奇迹。
别说是重伤,说李退之现如今是垂死,都比现下这种状态要合理得多。
故而虽说李退之已经是强弩之末的消息虽说没从仙唐的权利核心里头传出来,但是天衍阁的不少机灵的风信子们早已经猜到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李退之眼底偏生没有一丝一毫的死寂与绝望,反倒是充满了力量,就好像真的从未受伤一般——这简直就是极其荒谬的一件事儿,也正是李退之的神态气韵,使得不少观望的转变了猜测,转换了立场与态度。
而这一切的原因,怕也只是寥寥数人知晓。
比如李退之自己,比如张清和,比如太阴星君与王执心、何沐阳……再比如,李平安。
“十万大山比往日里清净多了。”
李退之的眸子犹如鹰隼,身周气势有若蛰龙,对着左右淡淡道。
严洗此刻好似尚且在长安之中,老人王的身边此刻又是另外一尊副将,这副将和严洗气质相差仿佛,气势也不弱,一般恭顺地回应道——
“那日少帅几乎屠了十万大山里头的大妖近小半,小的族群少了靠山,自然也就不敢侵扰外围的疆界。
托王爷与少帅的福,卑职等也难得过上一阵的清闲日子。”
这尊副将当日正是在镇安城关之外领头钉好灵铆的那位,自然对张清和充满了感激,眼底里的崇敬也抹消不去。
古来自然不乏少年英雄,但是那青衣小修士,却是足当万古第一功。
镇妖王闻言慨叹地点了点头,不过眼底依旧没有放松的意思。
“切莫放松,老孽龙伤重,又囿於老祖宗,龟缩黑龙潭不敢来犯。
但是刘明啊,你知道吗,杀不绝的……妖魔是杀不绝的”
副将刘明闻言一颤——
“王上何出此言?”
“你与严洗一齐跟了我这么多年,自然清楚我的身体,有些事儿也不必跟我一起烂到泥尘里去。”
“王上又与卑职说笑了,王上分明正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