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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暖阳温柔地洒在街道上,柳树轻拂着长长的绿丝,在没有了红雨的侵袭后,世界也变得一片盎然苍翠。
皇宫内,白雾氤氲的玉台上,相貌清媚的女人依旧昏迷着,如一朵沉睡的海棠花。
白曜权就坐在旁边,出神的望着自己女儿。
女儿……
男人有些恍惚。
似乎自己从来没有把她当成一个女儿。
骨肉亲情在他所谓的抱负下,变成了一张纸上冷冰冰的朱红,一撇一捺皆是“权力”二字。
他是爱她娘亲的。
可他更爱自己的那张龙椅,以及群臣高呼的“万岁”二字。
爱江山胜过爱美人。
所以他为了夺取救世主的身份,将最爱的女人改造成红雨怪物,让自己的女儿成为工具,随时可以丢弃。
可忙活了这么多年,结果却什么都没捞到。
亲情不在,万岁不在,生命也即将如掉落的枯叶,埋於这片土地里。
望着女儿不知不觉与她娘亲相似的面容,白曜权伸手想要轻抚,可还未触及,就听到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别用你的脏手碰她,否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白曜权哑然失笑,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倒也没有太多惊慌,甚至还调侃道:“好歹我也是你的岳父,至少留点面子吧。”
李南柯没搭理他,走到玉台前温柔注视着昏迷中的女人。
朵儿乖巧跟在他的身边。
老道士送的礼物便是朵儿,并不是七魄所化,而用秘术将桃花幻境里所创造的女儿,真实呈现出来。不过这样一来,那个叫曲红灵的女婴就完全成为李南柯和白如玥的女儿了,有了血脉关系。
只要李南柯和白如玥活着,这丫头便永生不死。
“娘亲……”
朵儿握住白如玥的手,轻声呢喃。
白曜权看着朵儿这位名义上的孙女儿,神情复杂。
“为什么不反抗?”
李南柯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眼前这位帝国的主宰者,冷冷问道,“虽然你没能完全夺走救世主的力量,但也有收获,实力并不低於黄龙图那家伙。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尝试着跟我打一架。”
“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打?”
白曜权笑道。
李南柯点了点头,“不错,也省得我费一点力气。那么,想好遗言了没?”
白曜权皱眉,“你打算在玥儿面前杀了我?虽然玥儿昏迷着,但其实能听到我们说话,就不怕以后她记恨你?毕竟,我是她父亲。”
李南柯耸耸肩,“我没想那么多,她恨就她恨吧,大不了……让她给我多生几个娃,恨意也就没了。”
白曜权脸色晦暗。
“没遗言?那就送你上路了。”李南柯缓缓抬手,抵向对方的脑门。
感受着临近的死亡,白曜权终於不淡定了,面色狰狞的大吼道:“我白曜权有什么错!?朕想创立千秋万代,朕想造福百姓,朕多活几百几千年!朕有什么错!你李南柯有什么资格杀我?!”
望着宣泄着情绪的皇帝,李南柯面无表情,“想造福百姓?所以拿百姓做实验?想创立千秋万代?所以与红雨勾结?想多活几百几千年?你所要的,是与天同寿。
白曜权,你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君主,也不是一个,好的合作伙伴,你更像是一只……瘌蛤蟆。”
瘌蛤蟆?
白曜权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本想再宣泄些大道理,可看着李南柯眼里的杀机,寒声道:“李南柯,你杀不了我!虽然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已经与玥儿牵连了生死符契!不然你以为,为什么玥儿一直昏迷。李南柯,你若杀了我,玥儿就会死!”
说到这里,白曜权忍不住快意笑道:“长生很远吗?虽然我失败了,但我还有机会。如果你想让玥儿一直陪伴你,那你就得让她一直活,让我一直活下去。
你可以囚禁我,可以将我弄成废人。但只要我不死,总有机会夺回属於我的一切!”
李南柯默默看着他,眼神充满了怜悯,
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垂死挣扎的瘌蛤蟆。
不过白曜权并没有吓唬他,他的确将注有红雨与救世主力量的生死符契放置在两人体内。一人死亡,另一人也必死无疑。
而且,即便李南柯有昊天神运,也无法抹去这道符契。
尤其为了补偿老姜,在老道士临走前,他将自己的一部分昊天神运放进了老姜儿子的本命魂中。
既然昊天神运无法抹去,那就只能用别的办法了。
李南柯温柔抚摸着白如玥的脸颊,对白曜权轻声说道:“之所以到最后才杀你,就是因为你很难缠。否则,在杀了黄龙图后,我就会将你一起杀了,你以为你能躲得了吗?”
“朕没想着躲。”
白曜权挺直脊背,试图让自己的帝王威仪重新立起。
李南柯微笑道:“你想拿玥儿要挟我,这是对的。不过如果可以,我相信你更想与我同归於尽吧。”
“确实想。”
白曜权也不否认。
而话音刚落,他猛地愣住了,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南柯,“你……你……玥儿身上的生死符契,怎么到你身上了!?”
“被我转移了。”
李南柯轻描淡写的说道,“我和玥儿曾做过一世夫妻,早已心有同结。其他人无法拿走她身上的生死符契,但我可以。所以,现在你若想杀死我,可以自杀。”
白曜权懵了,看向李南柯的目光宛若白痴一般,“为了一个女人,你连命都不要了?”
李南柯笑道:“没办法,天底下女人多的是,可玥儿媳妇,就这一个。我可不像你,到死都在算计自己女儿。”
白曜权不禁放声大笑,“如此看来,朕的算计倒也是成功了。李南柯,以后你若想活命,就不能让朕死!你长生,朕也长生!哈哈哈,痛快!痛快!”
“所以你不打算自杀啊。”李南柯问道。
白曜权冷笑,“朕为什么要自杀,好死不如赖活着,能长生,为何去死?”
“既然如此……”
李南柯叹息道,“那我死好了。”
话音落下,李南柯身体赫然间出现了无数道裂痕,宛若破碎的瓷器。
“你在干什么!!?”
白曜权骇然。
这一刻,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开始急速流逝。
他的头发开始霜白,皮肤开始褶皱,牙齿一颗颗松落……
如潮水般的极致恐惧让他绝望,他试图阻止李南柯,但无能为力。
直到李南柯的身体彻底爆开,他如皮包骨的身子轰然倒地,在不甘,悔恨,茫然,愤恨中闭上了眼睛。
但李南柯的并没有死去。
准确来说,他的魂魄还在。
一条金色真龙环绕着他的周身,将他的魂魄牢牢护住。这条金龙,便是之前李南柯从黄龙图手中得到的。
“南柯!”
随白曜权的死去,白如玥终於醒来。
女人泪流满面,扑向浑身晶莹流光的情郎,结果却穿体而过。
女人瞪大杏眸,不知所措。
李南柯笑着安慰道:“我的身体已经没了,这是我的魂魄。不过放心,我是不会死的。阎王爷可没胆子收我。”
白如玥痴痴走到情郎面前,玉手隔空轻抚着对方脸颊,愧疚泣声道:“可是,你总不能一直这个样子。洛姐姐她们看到,该有多伤心。都怪我……”
“重找一副身体呗。”李南柯也不逗女人了,说出了自己底牌,“我之所以敢与他同归於尽,除了有龙脉护魂之外,是因为我感知到自己还有一具身体。”
“另一具身体?”
白如玥眨了眨眼,一脸茫然。
李南柯没有多做解释,仰头望着天空喃喃道:“冥冥之中皆有天意啊,你那位好闺蜜,这次真的帮大忙了。”
……
没有了红雨,曾经恐怖的幽冥海变成了一片普通的海域,里面被红雨刻意隐藏起来的孩童们,也都恢复了自由。
而在海域深处,一方小天地内。
依旧有一副通体黑色的棺材静静的漂浮着。
棺材旁是一艘小舟。
舟内的林未央已经守护这口棺材很久了。
她的母亲也随着红雨的消失,最终与她告别。唯独她依旧苦苦期盼着,期盼着棺材里的李南柯能够醒来。
哪怕母亲临走时说不要让她等了,可林未央依然不愿放弃。
这段时日,她时常在做梦。
梦见自己躺在那座冰床之上,那位梦中情郎便守护在她的身边。
两人说着情话,做着夫妻间的亲密之事。男女之间的情感就像是一缕越酿越醇的美酒,稍稍品尝一口,便让人微醺。
可每次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口冷冰冰的棺材。
梦有多暖,现实便有多寂冷。
“咳咳……”
忽然,一阵咳嗽在她身后响起。
起初林未央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疲惫且迷糊的看了眼身后的李南柯,唇角露出温柔笑容,“夫君,你来了啊。”
夫君……
在梦里,她已经称呼无数次了。
已经默认自己是对方的妻子。
“嗯,我来了。”
望着被女人苦苦守护着的棺木,李南柯神色复杂。
对林未央这女人,他说不上什么情感,也唯有梦中那朦朦胧胧的喜欢与疼惜,就像是王子某一天看到了沉睡着的公主,承载着童话般的幻想与爱恋。
可童话被剥离了色彩之后,黑白色的现实便不再唯美。
林未央愣了愣,足足呆了十来秒,她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猛地从小舟站起身来,差点摔倒在地,被男人及时扶住。
女人瞪圆了漂亮的杏眸,不可置信,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李南柯温柔笑道:“本来打算在地府转世的,可阎王那老头子说,有个傻女人带着我的屍体又是上天又是下海的,我若是再不回去,这蠢女人怕是要带着棺材去地府了。
所以啊,为了防止某位母老虎去地府发飙,阎王最终决定让我回到阳间。然后我就回来了,开心不开心?”
“对……对不起……”
半响,女人只是说出这三个字。
晶莹的泪珠儿就像是雨串子,一滴滴的落下,坠在尖细的下巴。
李南柯皱眉,“哭起来好难看,我还是回地府去吧。”
“扑哧!”
女人笑了起来,梨花带雨。
她抆着眼泪哽咽道:“我本来就很难看,心肠还很坏。”
“说的没错。”李南柯不仅不安慰,还说风凉话,“也不知道梦里的那个男人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又是偷亲的,又是偷摸的。唉,眼瞎,真的眼瞎。”
“李南柯!你,你混蛋!”
女人涨红着俏脸,这次又被气哭了。
男人也不搭理她,挥手掀开棺材盖,躺在棺材里,与自己曾经复制出的那具身体相融合,随即尴尬的对女人说道:“有个事得麻烦你一下,因为我身上有龙脉,阳气过盛。所以若想还魂,得需要一些阴气调和一下。如果皇后娘娘你不介意,咱俩中和一下呗?”
林未央冷笑,“我长得这么丑,某天怕是瞧不上眼。”
李南柯摆手,“没事,把脸蒙上就行。”
“李南柯!”
“叫夫君。”
“滚!”
“……”
“夫君……”
“真听话,皇后娘娘自己上来吧。”
……
风浪平息,天下初定。
凛冬之后的世界焕发出勃勃生机,人们也开始逐渐忘却曾经的噩梦,开始迎接新的时代。
大臻王朝依旧存在。
只不过皇帝换了。
当然,李南柯没兴趣坐那个皇位,自己每天连陪媳妇的时间都没有,哪里还有时间日理万机,处理乱七八糟的政务。
为了不惹出太多事端,让朝政平稳过渡,最终还是身为白曜权女儿的白如玥,继承了皇位,成为第一个女皇。
本来白如玥也不感兴趣,但李南柯一句“你穿上龙袍,为夫就很兴奋”的话语,让白如玥下定决心接手这烂摊子。
毕竟身为李南柯的女人,需要有内卷精神,不然怎么和其他女人争宠?
之后,又是一场场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