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心在法纸上勾画的笔停住了。转过头看他:“什么样的乌云?”
说完这话不等於蒙回答,一挥左手,便自大袖当中生腾出氤氲的水汽来、再向天空一指:“是这样的乌云么?”
於蒙循着他的手望天空看过去。
其实到这时候,天都已经亮了。但他们现在身处火海当中。火焰燃烧时产生的浓重烟雾沉沉地压在天上,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就仿佛黑夜一般。但那些由烟雾构成的阴云,又被地上的火光映得红亮——像是在天空之上翻滚的岩浆或者火云。
而在这些火云之下,於蒙看到一团青色的乌云——比烟雾更低一些。
他只一愣,便瞪大眼睛看李云心:“正是了!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夜里那云压得极低……好像一伸手就够得到、也是这么忽然就飘过来的。”
“然后……我脑袋里那沈老便和云里的什么人说话。但也不算是说话——都不出声,我脑袋里只能隐约听得到几句。我到如今还记得的……那云里的人说沈老‘太招摇’、会被他们找到。那沈老却说‘时候不多了’、该冒一冒险——我大致记得的,就这么两句话了。”
於蒙开始皱眉。因为觉得他觉得脑袋又开始疼。疼得厉害,像是要裂开了。但他咬紧了牙:“然后两方似乎是恼了。那云里的人一道雷劈下来……沈老就有几年的功夫、都再没踪影了。”
李云心顿了顿、笔锋悬停在纸面上。他微微皱眉、侧脸盯着那纸。思考了一会儿,看於蒙:“有几年的功夫。那么……后来他是又出现了。”
“是你去救我的时候么?”
“你……竟然知道了?”於蒙瞪大了眼睛。旋即点头、叹气,“是了。几年没什么消息,忽然有一天又跳出来。叫我去城外救一个人……就是你。”
“哈。我就说。”李云心冷笑,“果然。从我进渭城的那天起,就是被人设计了。好手段。好魄力。好胆量。再然后呢?”
於蒙的眉毛皱得更紧:“只……那么一次了。再然后……就是前些日子。於家破了。沈老从前曾对我说过……倘若一天走投无路,就来这长治镇。”
“我少年的时候恩师鲁公角曾经教授我武艺……无意当中也得知了我脑袋里有一个沈老。可我都不清楚沈老什么时候……吩咐了我那恩师一些事。”
“到了前些日子,叫我来这里等恩师……”
他说到这里,似是头痛得终於无法忍受了。只用拳头狠狠地捶了捶脑袋、不再言语。
李云心沉默了一会儿,转过脸,继续在法纸上动笔。又勾勒了一刻锺的时间,才开口:“你想搞清楚,我也想搞清楚。那么这里这法阵——大概还能让你想起什么东西。但是这玩意啊……”
他深吸一口气,在纸上落了最后的几笔。
到这时候,他已经听於蒙说了将近半个时辰。而他也在这张巴掌大小的法纸上,勾勒了将近半个时辰。
密密麻麻的红点,被叠加在纸面上。
於蒙这样不修道法的凡人只能看到一些血红。而李云心这样修行法术的道人、一旦将神识浸入纸中——
辽阔、壮丽、灿烂,宛若星辰大海一般的景象,就当即迎面扑来!
这一张法纸上,到此刻已经叠加了整整六十四重的阵法。凡人看这些密密麻麻的红点是叠到一处的,可李云心看——每一层法阵却都立体的。一片又一片的红点纵横交错, 到这时候看着就像是……
宇宙当中的星空。
而这每一颗红点,便是星空之中的一颗恒星。
实际上每一颗红点,代表的是埋藏在这地下的一处黑石。
於蒙说这里长治镇底下有黑石矿,其实并不全对。在李云心的眼睛和感知里,黑石是有的。但并非自然形成的矿。
是有人,在地下挖掘了不知道多深。然后将黑石一处一处地填充其中——每一处,都有一间屋子那样大。
它们彼此之间又同样以黑石相连,一层一层、一片一片,密密麻麻地分布在这长治镇、图兰河底下的一片巨大的空间里。倘若将这片空间的土石全部清理出来……
李云心抬头往北边看了看。
北边、图兰河的对面,有一座小山。但火焰也即将烧到那座小山上去了。
实际上,这处法阵已经开始慢慢运转。野原林当中燃起的大火引燃了靠近地表的黑石层。虽然那只是整个法阵当中薄薄的第一层而已,但这些黑石闷烧所产生的惊人热量将会传导到第二层去。接着是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乃至第六十四层。
这阵法……不是靠灵气驱动的。
而是靠黑石燃烧时所产生的热量驱动的。
李云心忽然想到一件事。转脸看於蒙:“那沈老,叫什么?”
於蒙想了想。
“……他说,本名沈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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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见第一百五十二章少爷的秘密。
今天本该加更答谢新盟主的,但是家里要来人修东西。所以多出来的章节只能做存稿。后天再补上吧。